))
泽国沿海降旗飘飘, 宰相谢石与太师宣秉言带领一干朝廷重臣, 亲迎兰殊父子及黎泱入京。泽川依然病势沉重, 被侍卫抬着登陆, 身后跟着萧然、怀霈与八名被锁成一串的侍卫, 再后面是泽悦的灵柩。
当看到城防上挂起降旗,听到浥国水军上岸的声音, 躺在担架上的泽川仰天高呼:“天亡我也!”一口气回不来, 再次昏厥过去。
兰殊见此情景,在楼船顶上伸展双臂, 袍袖随风飘飘, 状如君临天下、不可一世。全军将士仰首看他,俱都露出敬仰之态。
不费一兵一卒得了泽国, 兰殊自是得意非凡, 遂留下三分之二的水军驻守在岸边, 其余三分之一人护驾前往未央。
溟苑王妃已连夜逃跑, 剩下的侍卫宫人无人反抗,一场和平演变在泽国王宫进行。兰殊父子与黎泱带兵进入王宫,将原王宫侍卫集合起来,软禁在侍卫房中, 待改编后择优录用。
巍峨宫殿, 鳞次栉比。若熙宫寂寂无声, 金鼎香炉燃起檀香, 一室清香沁人心脾。兰殊在众侍卫的簇拥下进入若熙宫, 放眼四顾, 各种装饰透出一种神秘而绮丽的色彩,令人目眩神迷。
兰殊忍不住赞道:“泽国王宫真是天上宫阙,美不胜收。可如今它已是我浥国所有了!”回身下令今晚在王宫大摆庆功宴,要与众将士一醉方休。黎泱劝道:“大王,我们初进王宫,局势未定,这庆功宴不如等几天再摆?”
兰策在旁边笑道:“国师多虑了。泽国如今群龙无首,国君已死,只剩下一个沉疴在身的泽川,我们还有何惧?”
此言正中兰殊下怀,黎泱见他们父子俩坚持,也就不再多话。于是当晚,整个王宫中灯火通明,一座平时国宴用的集贤殿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而囚禁泽川的夕玦宫则冷冷清清,只有几位奉命看守泽川的卫兵在宫内外伫立。
酒宴散时已是二更,兰殊回到若熙宫内室,喝得微醺,觉得脑子有些晕眩。看着满室金碧辉煌,再次得意得大笑起来。笑声未歇,就听门外有人低唤:“大王,太子求见。”
兰殊答:“请他进来。”
兰策手中拎着一个小小的食盒,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示意侍卫将门关上,然后躬身请安:“父王,儿臣恐父王多喝了几杯酒,身体不适,特意熬了醒酒汤过来,请父王喝了吧。”说罢双手端起那碗汤呈了上去。
兰殊眯着眼睛打量他,目光有些迷蒙,吃吃笑道:“策儿,今日父王喝得真畅快。这么多年了,孤的斗志一朝得遂,真有乘风直上九重天之感!泽悦死了,泽国已在孤手中,至于泽川么,国师给孤提了个好建议。”
“哦?什么好建议?”
“让他成为孤的奴才,用他的余生伺候孤。”
“哈哈,好主意。”兰策扬眉笑道,“国师真是无毒不丈夫。父王,趁热把汤喝了吧。”
“策儿真孝顺,知道孤今晚喝多了。好,好,孤喝了就是。”兰殊伸手接过那碗汤,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去,笑着夸道,“味道真好,策儿有心了。”
兰策坐下来,陪他说了一会儿话,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兰殊忽然脸色大变,腾地站起来,用手捂住腹部,只觉得腹中涌起翻江倒海的疼痛,那疼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冲到脑子里。他向前走了两步,手脚一阵抽搐,渐渐变得麻木,人慢慢软倒下去。
“父王,你怎么了?”兰策大惊站起,伸手去扶兰殊。兰殊猛然回头,一道噬人的目光射向兰策,脸孔扭曲,“你……你在汤中……”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咯咯的声音。他用手捂住喉咙,死死瞪着儿子,瞳孔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有些放大,想伸手去打兰策,手指却痉挛得根本无法用力。挣扎了两下,颓然倒下,身躯缩成一团,不停颤抖。
兰策本要去扶他,见他倒下,反而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慢慢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父王,你是不是说不出话来了?是不是手脚都已麻木,再也不能动弹?”
兰殊睁大眼睛,满脸都是震惊、恐惧、不敢置信的表情,嘴唇蠕动着,可是只能无助地发出一些破碎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兰策微微蹲下身,声音轻柔地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赞成今晚在宫中设宴?就是为了制造现在的机会。父王,从小儿臣就听从父王的教诲,为王者必须绝情绝义,除了江山社稷与王权,别的都不重要。你教会了儿臣很多,这些,对儿臣来说真的受益非浅。所以,今天你看到了,儿臣是真正的王者,真正可以称霸天下的王者!”
他顿了顿,从父亲眼里捕捉到一抹绝望之色,唇边的笑意更浓:“这种药造成的症状就象中风,你今晚好好躺在床上,感受死亡的过程。明日被人发现,太医肯定会诊断出你兴奋过度,又喝了酒,所以会中风而亡。”
兰殊的嘴角抖动着,有些歪斜,手脚抽搐不停,只剩下一双眼睛愤怒到极点。兰策毫不理会,俯身抱起他,将他放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好好安歇吧,我的父王。我一定会为你管理好浥国江山,你可以死而瞑目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房门随风开启的声音,床上的兰殊面上迅速掠过一抹喜色。兰策猛地转身,腰畔的剑唰的出鞘。
“兰策太子,你的心真是太急了,我本以为你会等朝廷稳定下来再动手,想不到,你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一个清朗的声音淡淡响起,犹如和风拂过,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一位白衣如雪的少年持剑站在门口,剑尖微垂,上面有鲜血一滴滴地落下来,落在地上的声音在这一室死寂中清晰可闻。
他的另一只手中拎着一颗头颅,兰策的目光触及那颗头颅时,就象被鞭子猛的抽到脚上,几乎控制不住跳起来,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两下:“你……你是谁?你如何杀了国师?”
“我是谁?你可能不认识,可你父王一定认识,半年前我与他见过一面。”那少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挺直的鼻梁勾勒出高贵、冷静,漆黑的眸底深藏着沉稳、睿智,微垂的睫毛划出一排弧形的阴影,带着某种神秘诱惑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