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下来的三天,巫月每日清晨一睁眼就带着托托往后园的竹林里钻,不折腾到太阳落山绝不回屋。玉朱和映翠则像是上满了弦的陀螺,进进出出、跑里跑外的忙了个脚不沾尘。
别看这俩姑娘年幼,办事效率却极高。
玉朱本是干脆利落的性子,转天一早便奔了从善坊,也当真没跟她旧主客气,从锅碗瓢盆到衣物被褥,连带着柴米油盐,搬得动的胡床几案,足足装满了五、六辆牛车,一股脑儿的全都运回了巫宅。
映翠同样是聪慧伶俐,知道一个人办不了这么多事儿,头一天就先跑到城南把管家陈余庆找了回来。
这位陈管家与巫月的父亲并非主仆关系,而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邻居。
陈余庆年轻时好武,练了一身不错的拳脚功夫,但碍于家中贫困且是独子,遂放弃了从军的念头。巫柏青有意扶持伙伴,就叫他陪着自己走南闯北的经营药行生意,直到在一次运送货物途中遭遇强匪打劫,他左腿受伤,落了残疾,方安顿下来当起了管家。
陈余庆比巫柏青年长了半岁,二人又相处得如兄弟般亲近,巫月从小就称他为大伯。陈伯膝下两子,在他妻子刘三娘生小儿子的时候,刚巧赶上王夫人产后体虚奶水不足,刘氏便将姐弟俩抱养在一处,做了巫月的乳母。这次没有跟着回来,皆因夫妻俩在巫月被抓当日中了巫锦程的调虎离山之计,刘三娘稀里糊涂弄丢了侄女,一时急火攻心,自此缠绵病榻,至今尚未痊愈。
巫月心心念念盼着陈余庆归来,人一进门,她立马把家里的事务全甩给了大伯打理。
陈伯先是拿着两个丫头拼凑的细软,于相熟的仆役里捡老实稳重的重新雇佣了几个,又自掏腰包购置下不少米面粮油。仅用了两日,就将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净整洁,连后园的杂草都除完了大半。
收拾到第三天晚上,巫家总算能在正堂里摆上几桌像样的团圆饭了。虽然正赶上寒食节,只能做些冷粥冷菜,但大伙皆是久别重逢,欣喜之余倒也吃得十分尽兴。
待仆婢们用完退下,巫月方与大伯说起了要去给父亲上坟之事。
陈余庆猛灌了一杯酒,眼圈儿已略有些泛红。
“巫公待我不薄,我却在他和家人被害时束手无策,今日仍忝居主位,着实令陈某无地自容……”
巫月望着这位早生华发的大伯,心中也像堵了块儿石头,沉甸甸地喘不上气来。
犹记得年幼时体弱多病,母亲从不肯轻易放她出门,陈伯见她苦闷难捱,便经常给她带些新奇的玩意儿回来。被自己纠缠不休时,也会让她换上儿子的长衣长裤,陪她偷偷溜出去逛街玩耍。
他如父亲般慈爱的笑容还历历在目,只可惜一切已成过眼云烟。短短一年间,挚友早逝的伤痛就在他温和坚毅的脸上刻下了无数沧桑。尤其是近几日听说了巫锦程夫妇的险恶行径,对他而言更是火上浇油,于愤懑外又平添了几许颓唐。
巫月深知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早让他受尽了折磨,忙替他斟了杯酒,轻声劝慰道:“那幕后之人行事诡秘,计划周详,敌暗我明自是防不胜防。大伯切不可再自责过甚,万一也像我婶娘那样积郁成疾,月儿还能倚靠何人?”
陈余庆听罢,强忍悲痛,低声道:“你的心思大伯都明白,但报仇一事千难万险,又牵扯到了皇家,你如此明目张胆的回来,就不怕再遭他们暗算吗?”
巫月想起那位神秘的紫衣人,摇了摇头,道:“现在前有狼后有虎,形势错综复杂,我藏是藏不住的,倒不如抛头露面,甚至闹出些名堂来,他们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何况巫家世代行医,无权无势,我若不去寻些外力相助,恐怕这报仇二字也是空谈。”
“可惜大伯是个废人了,不然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女儿家来出头!”陈余庆长叹一声,抡起右拳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伤腿上,“不过我再不顶用,好歹还有两个儿子,你只管把他们当成亲兄弟使唤。眼下大郎正在军中效力,要有什么‘脏活儿’我便喊他回来去做。只是……”
“大伯但讲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