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奶也没用,两孩子的婚事是我们跟孩子她爸定下的,别说你一个后奶,就是麦叔这个亲爷爷,也没资格反对!”苏德良不假思索道。
这一来一回,苏德良就发现了,老太太的反应,真的跟儿媳妇提前说的一模一样。说了两段词的他,逐渐摆脱了紧张,吵架吵的渐入佳境。
管老太太怎么说,后面还有一大堆准备好的话等着呢,不怕。
苏桂英过去没怎么跟苏德良一家子打交道,这家两个儿子残的残,病的病。家,医院,地头三点一线,就跟那沉默的老黄牛似的,从没犯到她手里过。
这回一交锋,才发现,还是家难缠的主?
哼,在她面前,都是纸糊的!
她拉长的笑声,在小院里响起,粗哑的嗓音让众人一阵不适。
笑完了叉腰道,“麦立家都死了一个月了,他怎么和你商量婚事?我劝你别在这编瞎话了!苏老三,看在你也姓苏,咱们几百年前说不定一个老祖宗的份上,今天我也不为难你,你把我们麦芽放了,再拿两百块钱出来,我就放过你!”
刘秃子肯出两百娶麦芽,肯定是看上了,到时候大不了她降降价,一百五不行就一百,刘秃子说不定还愿意要人呢?
就是不愿意,有今天这两百,她也没算亏。
妈/奶终于开口要钱了!老陈家的儿子媳妇大孙子心头火热,一阵激动。
老大陈聪媳妇想拿了钱盖房给儿子娶媳妇,老二家的则算计着让老太太把钱都拿出来给陈明在镇上买个工作,到时候他们一家可以都搬到镇上,吃商品粮……
他们算盘打的响,苏德良心里却嫌恶极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墙头众人也议论纷纷。
苏老三一家老实人和苏桂英比,他们当然更相信苏老三。
可是他们更知道,苏老三在老太太手底下讨不了什么好。
村头王婶子:“这苏寡妇太不是人了,倒贴上门逼得老麦头不得不娶她,进门就带着儿子孙子把麦家房子都霸占了就算了,还这么磋磨麦芽和小麦子……”
挨着王婶子的赵大娘:“嘘,你小声点,小心给人听到你还叫人家苏寡妇。别说苏寡妇不干,那老麦头都不干。”
王婶子:“嗤——可不嘛。这麦家也是祖坟冒青烟了,要不是老太婆腆着脸一把年纪还生娃,麦家这代香火可就断了,两个没爹没妈的丫头算什么……”
计分员:“可惜了,麦芽这丫头。我本来打算给我儿子说的,周老师教养出来的孩子——”
他说着突然止了话头,一脸讳莫如深。
身边人,“你呀,小心祸从口出。不过你说的对,她教出来的孩子,娶回来肯定错不了。”
身边人继续,“便宜个瘸子了。”
计分员:“便宜不了,没听见老太婆要把人带走,还要两百块钱吗?苏老三这回,算是栽了,别说两百了,他家连十块钱都拿不出来。昨天还找我家借五块钱买药呢。”
“你借了?”
“哎,借了。”
“哎,他家也欠我钱,十块,不对,十二块,欠你多少了?”
“二十了吧。”
“哎……”
苏家坪村统共也就五十来户,五十来户组成了一个生产队。大多都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队里家家户户的情况,随便问个人都能掰着指头说的清清楚楚。
你家养了几只鸡,他家今年交完任务猪还能不能剩点肉,哪家男人打老婆,哪家闺女懒骨头,谁干活磨洋工,最后一个出工,第一个收工,谁把红宝书掉粪坑了,甚至谁在家说了句反动的话……
苏桂英也知道苏老三家的情况,她也遗憾这回抓到的是只秃毛鸡,但这一点不耽误她杀鸡吃肉。
她打量着苏老三家的院子,几间土坯房,一间堂屋,两间房,还有个灶房和柴房。
孙子们都大了,到了娶媳妇的时候,麦家的房子也不够他们住。
“你家这破院子,勉强能抵二十块钱吧,算上里面的旧家具,总共算五十。剩下一百五,正好赶上快抢收了,等秋后分粮就拿粮食抵。”
她口气倒是挺大,说起苏家的院子还一副看不上的语气。
苏德良拳头硬了。
苏建国拳头也硬了。
一直在房间里的苏建民却轻轻勾了勾唇,笑意不达眼底。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很好,这仇,他记下了。
好在苏桂英要房子要粮食的话,也被麦芽预料到了。
苏家父子俩生气了一小会儿就不气了,反正这老妖婆绝不可能把他们房子占去,到时候改气改怄的是她才对!
气消了苏德良又能好好说话了,“婶子,您可别开玩笑了,我家又没扣着麦芽,说什么放不放人的。我们是正经娶媳妇,麦芽哪天想回家看看爷爷,随时都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