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暮色昏沉的傍晚时分,虽然太阳已经落山却依旧有些燥热,孙神医坐在窗前,慢悠悠的品着自制的乌梅茶,安适而又惬意。
隔着窗子看到对门的吴子山正在关门,看样子是要回家去了。
清晨开门营业,傍晚时分关门歇业,每天都是这样,只是今天有了些许的不同。
关门之后,吴子山并没有直接离去,而是把一块四四方方的红布挂在门楣之上。
见到挂在门楣上的这方红布,孙神医就再也坐不住了,以前所未有的敏捷一跃而起,急急忙忙的跑出门去,主动和吴子山打起了招呼:
“吴郎中,请留步。”喊住了吴子山之后,又看了看那块红布,孙神医问道:“这是……要转手了么?”
门上挂出显眼的标志,通常都有特殊的意义:按照当时的风俗习惯,若是在家门口挂出一块红布,就表示家有喜事。若是挂出一块白布,则是提醒人们家有丧事。
若是把同样的红布挂在店铺门口,则表示这家店铺要转手了。
根本就不用书写任何文字,只要看到这块红布,就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孙神医的心眼立刻就活动起来,明明知道吴子山转手医馆的原因,却还在明知故问:“我看你这医馆经营的还算可以,干嘛要转手呢?”
事情是明摆着的,吴子山已经成为朝廷命官,用不了多久就要到太原府去上任,医馆肯定无法继续经营,只能转手他人。而且他的婚礼即将举行,方方面面都需要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孙神医对吴子山的态度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盛赞自己的竞争对手,“你的医术素来为老夫所钦佩,又深得街坊们的认可,医馆也经营的井井有条,就这么转手实在的有些可惜了……”
虽然脸上全都是一副“可惜了”的表情,其实孙神医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只要吴子山离开这个小小的县城,就等于就少了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刚好可以趁机把吴氏医馆接手过来。
吴子山又不是傻子,已经猜到了孙神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怎么?你想接手我的医馆?”
若是在这个时候显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吴子山必定会起一个高价,精明的孙神医赶紧说道:
“我的安民堂是百年老号,用不着……”
还不等孙神医把话说完,吴子山就笑了:“既然你不想接手,那就算了,我去找找保和堂的薛郎中,他曾经向我说过接手的事儿……”
吴氏医馆就在对门,若是让别人接手,就等于是换了个竞争对手,以后少不得还要竞争。
孙神医是何等精明之人,早就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计算的清清楚楚,立刻就改了口风,满脸堆笑的说道:“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反正你已不打算再经营医馆,还不如让我顺手接下来。至于说这价钱么……好说的很,你直接开个价吧。”Xιèωèи.CoM
“再过几日我就要成亲了,到时候还要花费大笔的银子,真的是急着用钱。你也是医道当中的行家,咱也就不弄虚的了。”吴子山伸出一个巴掌在孙神医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五百两。”
“五百两?”孙神医发出一个牙疼般的声音:“你这医馆好像不值这么多钱吧?这个价是不是太高了些?”
大家都是做这一行的,吴氏医馆到底能值多少钱,彼此全都心中雪亮。
公允的说,吴氏医馆确实不值五百两那么多,毕竟吴子山当初开办医馆的时候,也不过用了四百两多一点,他都开了大半年,还要五百两,这个价码确实开的有点高了。
但这不是一家新开张的医馆,不能这么计算。
吴氏医馆的口碑相当不错,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自带客户群”,价码当然要高一些,而且医馆里头还有许多药材,也是要计算在内的。
五百两的价格,其实已经算是比较公道的了。
孙神医当然知道这一点,只是想趁机压一压价而已。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本就是常态,经过一番思虑之后,孙神医给出了一个他认为还算可以接受的价格:“四百两,怎么样?”
“四百两太低了,相差足足一百两银子呢。四百八十两。”吴子山笑道:“医馆里头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器物,全都是花银子置办的好货,这些也值不少钱,你进来好好看看就知道了。”
“你的医馆是什么样子我比你自己都清楚。”孙神医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继续砍价:“四百二十两。”
“四百六,再也不能少了。”
“四百五十两。”孙神医笑道:“吴郎中哦,你马上就要去上任做官老爷了,还在乎这十两八两的么?咱这的店铺转手的大生意,就不要再象卖菜的小贩一般锱铢必较了好不好?”
“行吧,四百五十两就四百五十两。”
既然价格已经谈拢,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孙神医立刻写好了一式两份的转手文书,找了个熟人居中做保,双方在转手文书上按下手印,这笔生意就算是谈成了。
“转手合同”都已经签了,到了付钱的时候,孙神医却只给了一百两银子。
这并不是孙神医吝啬小气,而是规矩就是这样。
按照当时的规矩,交易双方签了转让文书之后,不可能一下子就把银子结算清楚,需要按部就班的分期付款。
首先,这一百两银子算是定金,表示生意已经算是私下谈好了,吴子山不可以再找其他的买家接手医馆。然后还要把这份文书拿到衙门里去做个“公正”,到时候孙神医再支付三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