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划开的衣服开始自动从缺口处延伸出细密的纳米线,自动缝补。
前文明这种类似的服装并不少见,从维生仓里出现一直到现在百年时光,沈凉仍然只习惯这一件便装。只不过很久以前这是带着雷电真期望,封闭保守的拘束衣,而如今制式已经换了大样。原本上下一体的连身衣裤变作了纯白硬朗的军装礼服,修长合身。从后面看长发垂在风衣外飘扬,散开的风衣颇有些像裙子的后摆,兼具公主的高贵和军人的坚贞。
“雷电凉!”散兵收起匕首,冷冷的盯着转身过来的男孩。
“我就知道你会先于女皇来见我。”沈凉含着笑容,“一见面就毫不留情的攻击我,这么多年过去,你该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了。”
“这么多年过去,你倒是越来越像个女孩,这副永远装腔作势纯良无害的皮囊真是看得我恶心。”散兵反唇相讥。
沈凉低下头看看自己,目露无奈:“这身打扮吗?没办法,人民就喜欢我这副模样,大概是母后她们治国几千年了,人民习惯神明是绝世美人,社奉行一直尽力让我往母后形象那边靠。只要是为了方便管理,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个,反正从小到大喊我公主殿下的就比太子爷的多。”
“绝世美人?真是让人……”散兵看着他笑盈盈的视线,刚到嘴边的恶言鬼使神差又压了下去,他忽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视线让人恼火,却又……让人怀念。
他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处事了,忽然退后一步,猛的以肘为拳,朝着沈凉凝聚一道雷光砸下!
沈凉侧身避开,同样一道雷光,他猛然并指掐住散兵的喉咙,把他轰然按进地板!厚重的石砖层层碎裂!烟雾四起,酒客们纷纷慌忙警惕的远离这突如其来的战斗,沈凉以膝盖顶住凶神恶煞的散兵把他镇在地上,两个人的视线死死相对。
“你真的想杀我啊,”沈凉低低的说,“我以为你这么多年该放下了,但你宁可亲自出手,亲自找苦吃,也要那么恨我么?”
“是你们,先恨我的!”散兵低声怒吼。
沈凉默默的看着他。
“雷电凉,雷电凉,你们雷电家从上到下都不认同我,你们不杀我,只是因为不屑于杀我。雷电真留着我希望我成为你的磨刀石,可在你眼里我连给你磨刀的资格都没有!”散兵努力抓着沈凉掐着他喉咙的手臂挣扎,“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要把我制造出来?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说过我讨厌和别人讨论哲学问题,因为你们这个文化程度甚至不配与我探讨哲学。”沈凉淡淡的说,“好好活着不好么?”
“我不杀你,我便没有意义。即使不是今天,我也迟早要对你动手。因为我和你一样,我也是雷神的孩子,我究竟哪里与你不同?”散兵摇头,“我嫉妒你,雷电凉,不是嫉妒你至高无上,是嫉妒有活着的目的。你不孤独。”
“我很孤独。”
“别扯淡了,你那是孤独吗,你那是作为皇帝的孤独,是曲高和寡,是君临天下。而我是众叛亲离,是被你们所有人背叛。”
“别把自己想的那么孤绝,大炮,你年纪很大了,别老说些中二病的话。动辄众叛亲离,好像一个人抵抗世界似的,但事实上你可以活的很好,只要你放下,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现在,立刻,去找个姑娘谈情说爱,世界大势反正也与你无关,我看你也没什么野心对吧。”沈凉说,“就像你和我聊的不也挺好的吗,你稍微换个思路,过去的恩怨既往不咎,咱们今天朋友再会喜气洋洋,说到底你不是还有我么?”
散兵愣住了,他看着沈凉一直噙着柔和笑意的红眸。
真是漂亮的眼睛,这么多年过去,这个白毛小野猫仍旧那么明艳轻盈。其实沈凉说的那些他都没怎么听,只听到一开始他仍旧习惯性抛出的那个……习惯性称呼。
大炮。
这么多年了,散兵都快忘记自己这个搞笑的名字了,他曾经厌恶雷电影连起名都如此随意不负责任,但现在他居然觉得这名字有些温暖。至少相比起“散兵”这个代号,“斯卡拉姆齐”这个冷漠的异国名。
但他只是失神了一瞬间。
他还是将脑海里的过去甩掉,那些东西早就不该存在了,过去的……都不一样。
“既往不咎?怎么可能既往不咎。我会杀了你,或者有朝一日被你杀死。”他冷笑,“我们之间只有胜利的人才能活下去,我要毁掉你,毁掉雷电家的一切。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活着的滋味,只有报复你们才能让这具悲哀的身体品尝到甜美……我的生存必须以你们的痛苦为前提,只有你死了,我死了才能改变!”
他猛的向前探出身子,沈凉下意识的松手避免戳穿他的喉咙,指甲在散兵脖子上划出血色。他一咬牙,匕首再度横挥,却被沈凉猛的抓住,刀尖架在他自己的额头!
“国崩!”沈凉猛的喝道!
“我们没什么能说的!”
“蠢货!”沈凉眼神冷厉,“我不会杀你,我从来就都没想过杀你。”
他索性一拳挥下,正中散兵腹部,把他打的吐出一口血来。沈凉侧脸避开血迹,把软蹋下来的散兵放下,伸手去他腰间。
散兵虚弱无比,但感觉到沈凉动作他仍然警醒!立刻便要阻拦,沈凉暴躁的又是一拳,他便抬不起手了。然后沈凉从他腰间摸出了一柄折扇,拿出扇子的时候,他不禁露出不知是想叹息还是想笑的表情。
沈凉徐徐展开扇页,看起来它已经很老旧了,扇骨被精心护理过,但纸质的扇页已经全部朽烂,看起来倒像是一把脆弱不堪的木片。
“这是什么?”沈凉盯着他的眼睛。
酒馆里此时的其他人都不敢出声了,任谁都能看出这至少是两个执行官级别的存在在搏斗。那个宛若一只雪国白猫的美少年看似柔弱,却在战斗中占据上风,毫不留情的压制着另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有见识广的人认出来散兵身上愚人众的铭记了,偷偷出去报信,但无论沈凉还是散兵都不在乎。
“你又何必问!”
“是当年在天守阁的时候,影送你的扇子吧。”沈凉低声说,“你留着它,直到它连一点作用都没有了还随身携带,是为了什么呢?”
散兵看着他审视的目光,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