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公安人和李书记走后,星子去他三姑家,看粮交了没有,星子的三姑就嫁在上王原村。
房主任带着老张去老先生家,登门感谢老先生的仗义。一见面,老先生高兴的说:“还准备请房主任来家吃便饭,拉拉闲,討你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请,您来了,正好。”
“定要来的,这几天忙,早想听老先生谈古。字!还是先生的好,钢劲有力,我的字差的远哩。”房主任极力自谦直夸老先生。老先生告诉房主任他正在练毛体。不懂书法的老张,不知道毛体是什么,直到十几年后,在网上和媒体上才看到有人把毛主席的书法称毛体.........
这时,有人来看病。
窑里人多,老张搬了一个木凳子让房主任坐到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纳凉。一会,老先生打发了病人,招呼房主任回窑里坐。
说话间,老先生拿出一卷麻纸,抽出一张,在桌子上铺好,他让房主任写。先生让写的字是“悟我、道我、度我”六个字。当时,老张不太解,老先生为什么要写这几个字。若知道老先生的的身世和经历,也就懂老先生当时的心境。房主任是朋友,狗子是本家侄子。
房主任写好后,未署名,老先生笑着一定要让署名,房主任说:“班门弄斧,不敢。”老先生再三坚持,房主任一直推让就是没署名。
“能否看看先生藏的手抄《商榷》。”房主任放下笔,转过身笑的问老先生。“爷,饭好了,能端吗?”一个男娃把头从门帘边伸进来问老先生,“端把。”老先生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对房主任说:“先吃饭把。”
老先生的儿媳把晚饭端上来,是韭菜饺子,还又两碟小菜,一碟是拌黄瓜,一碟是青椒和香菜,两个人喝了几杯竹叶青酒,边吃边说谈迁和他写的《国榷》,老张低头吃着饭,听着他们谈古......
夏天的晚上,坐在院子里纳凉,是北方人的一种闲暇享受,石桌上放着茶壶和茶杯,地上铺着席子,大人盘腿坐在席子上,小娃在院子里嬉笑玩耍。老先生手里拿一把芭蕉叶扇子,扇着,讲着那年月的兰州大学旧闻,老张虽看不清老先生的表情,但从语言间能听出他对那段生活的留恋。原来,老先生和房主任都是兰州大学毕业的,一个是解放前,一个是解放后。听两个文化人拉话,老张很羡慕和享受他们的学识,他们只谈古不论今........
夜已深了,走时,房主任对老先生说:“先生度我一劫,大恩不言谢。”老先生哈哈大笑说:“度您的是您,非我,您大人大量,必有福报。”“得饶人处且饶人。”房主任急忙回答。
送到大门口,老先生对房主任说:“若我没看错,您当在月半之内,归根。”走在前边的房主任返过身问“当真。”“动可成。”老先生微笑着说。老张如在云端看雾,“归根、当真”什么意思?半个月后,老张明白了。
回到大队部,星子已先他两回来。他给房主任说
:“下午见到苟会计,下王原村夏粮交的过半了,在他三姑家吃晚饭时,听到公社广播通知,水电局让他明天到县上报到开会。”房主任说:“明天咱两个相跟上,我也到县上去。”
老张觉得很失落,何小东在照百还没回来,房主任和星子走了,上王原村的夏粮几乎还没交,星子说过,上王原村是全公社有名的难闹(方言,难缠)村,自己该怎么下爪(方言,下手)把粮让先交清。
房主任大概看出了老张的情绪。笑着说:“莫事,星子开会完了就上来,下王原村的整体情况好,明天我走时,到下王原去再看看。你把上王原村抓紧入库,这个村旧欠还不少。有事可和苟支书多商量,闲时到老先生哪里去看看,他在村里说话有些分量的,遇事不要急。”
从房主任哪里知道,老先生原来是国民党一个师长的副官,国民党退台湾时,老先生随部队退到云南,后被解放军俘虏,在狱中服刑,刑满后,在狱中当医生,退休后回到老家-----上王原村。
老先生特长中医,会看相,懂阴阳,写的一手好字。
第二天,房主任和星子走了。从沟里驮水回来,老张给苟支书送驴,他翻看了一下这几天交粮的情况,谁交了就把粮站开的票送到苟支书家,顺便把没交的和没交清的户抄下来,准备一家一家的上门催。
只有十几天的工作经历,让老张都有些气馁。拿着名单,老张一家一家的催,有的故意不开大门,老张就在窑背上叫。“没人,晚上再去,你狗总要回来睡觉。”老张想。
晚上,老张把白天没说到的户,再齐齐的催了一遍。有一个叫邦子的人,年年交不清或者就不交,是有名的难缠户,老张在窑背上喊的不停,大概是实在觉得不答应不行了,或者是听烦了,邦子不高兴的立在院里说:“你死老哇声叫话的要咋里,”
“要你交粮哩。”老张没好气的说。
“交粮,能行,你给我也驮水,我就交。”邦子阴阳怪气的说,“驮水。”把老张蒙住了反问。“你不是今个都给村里人驮水了吗?”邦子的话,老张记起来,早上给队部驮水时,碰到老先生儿媳和一个婆姨吆两个驴也下沟驮水,他顺便给捎上了。
“行,没问题,我给你驮,你明早把桶和驴准备好。”老张答应着说。
“好,说定了,我交粮。”邦子痛快的说。
在碾盘跟前闲谝的人,听到老张和邦子的对话。看见老张都问:“你真的明早给邦子驮水吗?”“那当然,明早有驮水的,我都捎,”大概是受小时毛猴骡子的影响,至今老张心里还又余悸,又补充了一句“前题是牲口必须乖。”
“好,只要你天天给村里人驮水,粮肯定能交清。闲谝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老张说的心宽了许多。”
“下王原村怎么能引水上原,你村里就不能。”老张想起下王原村引水上原了,人不用驮水了。便问道。“你不知道,科子在城里给领导开车,给他村弄了好事,咱村没人。”有人回答,“什么时候能给上王原村把水也引上来,要省多少劳动力,既方便,有省事。”老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