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推下水的那一刻,沈静璇有点恍惚,总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那一日,黄沙漫天,西风渐紧。 “匕首,刺杀废太子;红花,堕下腹中胎;毒酒,了结全族人;加上你自己,四选一,牺牲其一,保全其余。”这是二皇子孟承津所谓的仁慈。 她不想要这样的仁慈! 生来背负着煞母的罪名,被寄养在舅舅家直到及笄出嫁。 她却要为了他们而面对最诛心的选择。 即将临盆的她,终究是下定了决心,看着二皇子叫人送来的一把匕首,一碗红花,以及一缸毒酒,选择了剖腹自尽。 手起刀落,血溅祭坛。 此时,她在湖水中勉力睁开眼,看着头合又裂的水光,总觉得,是不是这般沉溺下去,便再也不用面对那些生离死别,家宅情仇了? 可是她却不想浮上去,不想。 月光照耀着的水面,不断被人拍打出水花,秋香努力地凫水,时而钻出水面,时而下沉,却始终找不到表小姐。 流水将沈静璇的长发带向下游的方向,似水藻一般纠缠,又似浮萍一般飘摇。 宽阔的臂膀,圈住心灰之人的躯体,极速上潜。 两个丫鬟同时向水中伸出手去,托住了破水而出的小娘子,激动得连恩人都忘记感谢。 秋香与秋芬只管下意识点头,由秋香抱着小娘子,秋芬虚扶着浑身打颤的秋香,两人急匆匆往将军府赶去。 醒了做什么呢?她消沉的问自己。复仇?以清风淡泊逸世的性子,当得起这般沉重的责任吗? 她曾多次提醒他,二弟有野心,他却总是说:“兄弟阋墙?不可能,丛彪与我一母同胞,又是双生子,怎么可能?” 沈静璇苦笑不已,恍惚中,似乎看到了自己没有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孩子…… 她长长吸进一口气,只觉得喉咙又干又涩,她下意识地向腹部摸去—— 这不是梦吗?她又活过来了吗?活在了落水的那一年了吗?还有七年,她来得及谋划与布置吗? 可是,孤军奋战,她能达成这般艰巨的目标吗? 额头好烫,脑仁好疼,她垂死惊坐而起,却又很快倒了下去。 待到晨光熹微,榻上的沈静璇,仍然紧闭双目。 良久,一身冷汗的她猛然睁开眼,紧张地打量着四周。 床脚立着的羊角宫灯,透过湖水蓝的螺纹纱帐,洒进朦胧的昏黄光晕。帐外,青烟袅袅的香炉,在案几上静默守候。 叹息一声,她揉了揉刺痛的额头,披上衣服起身,趿拉着绣鞋,下地找水喝。 秋香一个激灵醒来,推了把浅睡的秋芬:“快点,表小姐醒了!” 秋香捂嘴轻笑:“你这个鬼东西,谁不知道你最忠心,这般跟表小姐较劲,还不是她把你给惯坏了。心疼她就去看看,难不成你再也不做秋月阁的丫鬟了?” “那好,我去了,你好好睡,等你醒了,找老爷请示一下,干脆搬去前院伺候夫人得了!”秋香说着,已经撇下秋芬,独自向里间走去。 恼怒地回眸睨了秋香一眼,秋芬掀开门帘,走进了里间。 实在是太渴了,口干舌燥的感觉,折磨了她整整一宿,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斯文。 说着,秋芬当真拿起一只杯子,满上一杯凉茶,没两口就下肚了。这叫同甘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