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的脸,雅漾能想像他们死前的恐惧。
自己也是经历过死亡的人,但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会死。
而亲人们则不同,他们面对的,是手持屠刀的异族鞑子,是西夏那群喂不饱的野狼。
绕过正厅,后院一样无法幸免于难,这些党项人冲进府中,唯一的目的,就是珠宝钱财。
门外又传来一阵吵闹,雅漾赶忙躲在花园的假山之内。
自家院落的假山完全是由各色太湖石搭建而成,在这里住了两年,自然对假山的结构比谁都了解,雅漾将自己隐匿于别人不易发现的一个死角,偷偷地看着外面冲进来的狼群,手纂成两个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那些说着自己听不懂语言的党项人,手中挥舞着弯刀,一路左挥右砍,见到还完整但却不能卖钱的东西就一尽破坏,并在各处搜寻可洗劫的金银细软。
很可惜,他们没有找到,家中值钱的财物早就不知被劫掠了多少次。
光看这院落家具被破话的程度就可想而知。
这些后来的党项人,没有找到什么,心情自然不好,挥刀砍劈之声愈加剧烈。
砍了一阵,也算发泄完毕,有个首领一样的人叫了一声,估计是召集手下的喽罗离开。
雅漾静静等着他们用西夏语骂骂咧咧地走出院落,向另一个地点进发。
她依旧躲在假山当中,一动不动。
她担心,担心再有其它人冲进来,或者有人原路折回。
家人都死了,而丈夫又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似乎是一夜之间,雅漾失去了在这个时空赖以生存的所有亲人与线索。
摸了摸背后的包裹,幸好自己出来之前,机警地带了些金银,还不至于饿死在延州。
肚子已经不那么饿了,可能是饿过头的缘故吧,只是人有些虚脱乏力。
她闭上眼睛,静静靠在假山的墙上,回忆这一日之内发生的种种,人生怎么就会在这短短的二十四个小时里,有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不知道李士彬现在怎么了,他有没有顺利逃走?
失神地摇摇头,嘴角挂上一丝苦笑,金明寨都已经陷落了,誓与边关共存亡的将军怎么还能留在人世。
如果他昨日要逃,早就与自己一同逃出来了,可是他没有。
什么忠于大宋朝廷,保卫大宋子民,都是狗屁!
连自己的命都不知道保护,连自己的妻子在这里默默垂泪都无法顾及。
李士彬,你在哪里?
雅漾觉得眼泪从脸颊滑了下来,她甚至能看到李士彬躺在一群死去的大宋士兵的尸堆中,悄然无声,毫无气息的画面。
躲在石堆里,悄无声息,默默垂泪。
时间似乎已经失去了衡量的尺度,雅漾不知在原地躲了多久。
洗劫的党项人又来了几批,但到后来,大家似乎都明白,这城里可洗劫的东西,早就已经被抢空,而收获颇丰的西夏兵卒们,自然是将抢到的金银藏匿起来,欢欢喜喜地庆功去了。
天黑了下来,她依然在那里,一动不动。
黑夜与白天似乎失去了意义,有时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绝望。
雅漾不知道接下来,她要做什么,自己在现代,有家,有工作,有朋友,一次意外,穿越到古代,依然吃穿不愁,生活奢侈而漫无目的。
一夜之间,从天堂落入地狱。
除了身边这包首饰,一无所有。
可是,她还是想要好好活着,即使未来再无望,她都想活下去。
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提醒她饥饿的感觉。
她tian了tian嘴唇,闭上眼,对自己说:“睡吧,睡一觉,明天就出去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