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漾睁开沉重的双眼,手所触及之处,是冰凉的地面。
回了回神,想起之前种种,看看自己一身狼狈,告诉自己,那是战争,不是梦。
抬头看见阳光透过太湖石上的千百个细小孔洞射进假山内部,照出空气中弥漫着的千万飞舞轻尘。
“小姐!小姐!”
真儿的声音渐渐近了。
雅漾小心地透过假山的孔洞观察外面的情况,除了自己那个经过昨日还依旧没什么心机,大叫着的丫鬟外,还有陪伴在一旁的周平。
等了一会儿,依旧只有他们两人,雅漾这才虚弱地扶着一边的石山,缓缓移步出去,轻轻答她:“真儿~~~我在这里。”
真儿看见雅漾,鼻子一酸,冲了上来,差点将雅漾撞倒。
“小姐,总算找到你了。真儿都急死了。”
雅漾抱着怀里的小女孩,鼻尖也是一阵酸楚。
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一个唯一能真心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全部了。
没想到,最后陪伴自己的,竟会是这个傻乎乎的小丫头。
她拍拍在怀里哭泣的真儿的背,安慰说:“别哭了,我在这里,真儿不用担心了。”
小姑娘依旧在自己怀里啜泣,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雅漾就任由她这么腻在自己身上,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周平。
“城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周平叹了口气:“不太好。党项人冲进延州,对各处劫掠一空,然后于昨夜大开杀戒,随即逍遥着离开,只留下一地被鲜血染红的护城河水,惨不忍睹。”
雅漾冷冷地听他叙述着自己昨夜因躲在假山内而幸运错过的屠杀,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周平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竟然能如此冷静地听他描述昨夜的惨况,而无动于衷。
雅漾思虑了一下,问他:“为什么党项人忽然撤了?”
“听说是夏国王去世,太子李元昊匆忙赶回夏都兴州府安定朝堂去了。”
点了点头,难怪啊,他们放弃了继续进攻的大好契机,比开奖扩土更重要的,是那坐在皇坐上的权利。
冷笑着,她脸上露出讥诮的表情。
随即,笑容也黯淡了下去:“有没有将军的消息?”
“目前还没有。”
“那就麻烦大人帮我出去再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谈到李将军的现况。”
周平站在原地,望着雅漾没有动。
雅漾扬起下巴,“怎么?周大人有问题吗?”
周平低头,行礼离开。
怀里的真儿渐渐安静下来,微微地颤抖着,小手摸了摸雅漾的脸问:“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过既然走到这一步,虽然境地凄惨,也总有活下去的办法。
只好将真儿带到自己的房内,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已然残破不堪的床上,安抚着哄她睡着。
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闭眼,只要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杀戮的场面与丈夫惨死的样子。
几个时辰之后,周平带回一些简单食物与外面的消息。
雅漾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小口小口地啃着淡而粗糙的馒头,强迫自己本就脆弱的胃去接受现在仅能找到的食物。
“西夏人离开之后,附近州府的官员已经及时做出反应。而朝廷也下了急诏,贬黜了延州州长范雍,任命范仲淹范大人全权管理延州事务。您的叔叔,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夏竦大人由于施政不当,已于前日携所有家眷,入京述职了。”
周平说完,顿了一顿,看着雅漾细细掰下一块馒头,放在嘴里缓缓咀嚼,脸色依旧是冷冷地,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