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裂的地面,斑驳的墙壁,早已没有蜘蛛趴在上面的蛛网,以及到遍布各个角落的霉痕。这不是周祝寅第一次来到天牢中,他之前去过很多次各地不同的牢房,但这里面的气息还是让他感到很不习惯。 展朔道:“周老弟,其实你如果想到这里来见见谁的话,直接来找我便可以了,用不着去找我的上级吧?虽然名义上这地牢不归我这个总捕头管,可是这点门路我还是有的。” 周祝寅赶紧道:“展大哥,你误会了,我这次只不过是受人所托来这里问点事情。真正打通关系的人,并不是我。” 周祝寅道:“你听过林苏苏这个名字吗?” 周祝寅半开玩笑地试探道:“莫非展大哥也与她很是亲近不成?” 周祝寅知道,这是展朔在暗示自己,他在城中各处房产中安置了不少小妾,对青楼女子没有兴趣。 展朔改变了话题道:“这么说是那个林苏苏委托你们来调查文仲慧的案子咯?” 展朔道:“周老弟,你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告诉你,这个案子人肯定是文仲慧杀的。当时的第一发现人是我,现场也是我勘察的。你也知道最近几日每天都会下雪,当时那座别墅里只有被害人一个人进出的两行脚印,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痕迹,连小猫小狗的爪子印都没有。如果凶手不是文仲慧,那就只能是鬼魂干的了。” 如果传出去说他冤枉了好人,对他的名声打击很大。除非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则绝不会轻易给人定罪。 不过转念一想,之前也有好几个案子,也是看上去非人类所能做到的一样,最后不一样是被小鲤鱼破解了吗?这个案子说不定也有些隐情存在,总之,还是先了解了详细的案情再说吧。 而且,由于这个案子,官府上下都认为凶手一定是文仲慧。即使他自己不招供画押,根据现阶段的证据也能宣判他有罪,因此也就没必要对其进行严刑拷打逼他招供。 当展朔领着周祝寅来到文仲慧牢房的时候,文仲慧正裹着棉被,靠坐在小床上痴痴地发着呆。即使在现在的环境中,也难以掩盖文仲慧是一个英俊无比的白面小生,难怪林苏苏客人那么多,却唯独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 文仲慧听到声音,吃惊的扭过头来仔细的看了看周祝寅,之后露出困惑的神色,不过却没有说话。 周祝寅上下打量了一遍文仲慧,之后四外找了找,发现牢房中并没有凳子之类的东西,只有一张断了一条腿的破桌子。周祝寅便拎过那张破桌子到床前,之后面对着文仲慧坐了下来。 周祝寅道:“我是前来调查你的案子的。” 周祝寅道:“我不是官府的人,我是受林姑娘所托前来找你了解情况,替你洗刷冤屈的。” 周祝寅道:“至少她看上去还不错。” 周祝寅道:“你还什么都没对我说,就想让我走?难道你不想洗刷自己的冤屈吗?” 或许,杀人的真是的是我吧,只是我忘记了我杀人时候的场景。又或者,我会梦游症,梦游的时候杀了人……” 文仲慧道:“不是我放弃,而是这个案子真的没有第二种可能了,不怪官府这样判,连我自己都觉得除了我之外……” 人,岂有不想活下去的道理? 周祝寅道:“很好,只不过在你讲述之前,我提醒你一下,你要尽量讲的详细。不管是你认为多么无关紧要的细节,都要仔细的讲清楚。因为或许洗刷你冤屈的关键,就藏在那些不起眼的细节当中,知道了吗?” 周祝寅道:“好,开始吧。” “我记得,那是大概半个月前左右。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我和苏苏一直在暗中瞒着我家里人偷偷相会,可是在半个多月前,我又去立春院找苏苏的时候,我们家里人不晓得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当时虽然心里一下子慌了神,可是马上我又想到,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了,那便干脆借此机会挑明了也好。我和苏苏两情相悦,早就约定将来等我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便赎她出来,娶她为妻。只是目前我正在努力念书准备赶考期间,还不到时候。 谁知道我把我的想法和我爹一说,我爹几乎气得昏死过去。他当着全家人的面,大声的骂了我半天,还命令我以后绝对不能再去那种荒唐的地方了,要专心念书。他最希望的就是我能够考取功名,将来光宗耀祖,如果再发现我去立春院见苏苏,绝不轻饶我。 一下子,我就病倒了,浑身发热无力,脑子里像灌了浆糊一样难受,整天躺在床上,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我爹见我这样,只是找大夫来给我开药而已,仍然不肯放我出门。可是我的病岂是吃药能治好的?眼看着我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时候,有位朋友来我家探望我。 天志见到我之后,见我病成那个样子,感到十分的震惊和担忧,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当时没有其他人可以倾诉,便把事情和天志说了。天志听后,明白我的病是相思所得,留在这里吃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病入膏肓,无法挽回。 我刚才说了,我爹从小就很信任辛天志。而且我们这些孩子从小也都很听他的话,现在得知天志要帮忙劝我,自然觉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便同意他将我接走了。 我住进去之后,依然是浑浑噩噩的,身体不但没有好转,反而经过舟车劳顿变得更差了。我那几天脑子甚至模糊到,连白天和黑夜都分不清,只觉得自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晕头转向,好几次都把朝阳当成了夕阳。 有一天他对我说,让我不要担心,他那天刚好有事到城里去,办完事后他会悄悄的去见苏苏,把我现在的事情告诉她。虽然他无法带苏苏过来和我见面,但是却可以把她写的信带给我,替我们传递消息。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辛天志把一封信送到了我眼前。我打开一看,信上的字迹的确是苏苏本人的没错,她的书法还是受过我指点,我亲手教出来的,我绝对不会认错的。一见到苏苏的信,我的病似乎立刻就好了大半,脑子也清楚了许多。 而之前在递给我信的时候,辛天志说,这封信是他前天见到苏苏的时候,苏苏写给他带过来的。这时候我才终于知道,原来我已经脑子混乱了那么久的时间。苏苏十一月二十九写的信,那我打开信的那天已经是腊月初一了呢。 我之前都没发现,原来在我得病的期间,外面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当时见到雪景,我又有些微醺了,便来了兴致,现场吟诵了几首自己临时创作的诗词。我吟诵完了之后,便叫辛天志也吟诵几首。 我记得我当时还夸他说,虽然你自己不会作诗,可是挑诗的本事却很厉害。在腊月初一这天,吟诵杜甫的《十二月一日三首》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哥哥一见到我的面,发现我的病情好了很多,他当时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我们邀请他一起留下来喝酒,可我哥哥说他还有事要出城,便留下补品离开了。 当时我是亲眼看着他踩在洁白的雪地上走出去的,留下了一串脚印。之后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拎着买来的酒菜,从外面走了回来,又留下了一串脚印。再之后,我们谁也没有再出过门,一直在别墅里喝酒吟诗。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刚才带你进来的那位官差叫醒的。我当时记得,朦胧中觉得有人在用力的摇晃我,我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是几个穿着捕快官服的人,正站在我的床边,纷纷用凶神恶煞般的眼神看着我。 我一看外面的场景,顿时吓得差点又失去知觉。在外间屋的地板中央,辛天志面朝下倒在地上,背后插着一把短刀。 可是官差脸上却露出了鄙视的冷笑,一口认定我是在撒谎。我不服问为什么他们如此确定,他们把我拉到门口让我看向外面。当时我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官差那么确定我是凶手,因为在门口那片宽阔的空地上,只有两串脚印。 那座别墅只有前门一个出入口,如果有外人进来杀死辛天志再跑出去的话,那么一定会在门口留下脚印的。可是门口却什么都没有,那就代表着,自从昨天傍晚辛天志买回酒菜之后,这个小别墅里就再也没有人进出过。 官差立刻把我带回了官府中审讯,同时他们也通知了我的家人。我哥哥听到后,立刻带着大量的银子来到了官府中,上下打点,看看能不能把我救出去。 官差把调查结果告诉给了我的家人,连我的家人都认为,杀人凶手只可能是我。他们也就不再想要妄想着救我了,只求花些钱能让我再被处决之前,别再受苦就行了。 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已经尽量讲的详细了。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呆在这个牢房里,等待着被砍头的那天到来……” 文仲慧笑道:“我现在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必要对你撒谎?” 或许在其他地方能找什么线索也不一定,时间有限,我不能再此久留。你就暂时在这里好好呆着吧,有新的进展我会想办法来通知你的。” 周祝寅道:“那,我只能祝福你下辈子也托生在一个富贵人家了。”说完,周祝寅起身走到了牢房门外,用锁链将牢门锁好,离开了地牢。 周祝寅笑道:“要是问我自己的看法,我也觉得凶手只能是他。只不过,既然我们接了这个案子,人家出了钱,我们就得替人家努力办事。我回去把案子的经过告诉小鲤鱼,看看他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看法。” 虽然他本人并没有亲自来这里见过我,可是你们这个兰梨堂成立之后,也帮着我们衙门解决了不少案子,我也的确很敬佩萧梨玉。 周祝寅笑道:“你放心,那个小鲤鱼对自己的名声不像你那么看重。对了,我有个问题问你,你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案子的第一发现人的?你当时为什么会带人去那间别墅里?” 我们自然把辛天志列为了第一嫌疑人,开始追查他的下落。后来我们终于查到了辛天志是谁,并且现在住在什么地方,第二天一早我就带着人去那间小别墅找他了。 周祝寅问道:“那,绸缎庄那个案子破了吗?” 周祝寅暗暗思忖,这两个案子会有什么关系吗?还是只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案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