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手,落座。
罗某不止缺一根筋,她缺得太多了。她说:“小何你也真是的,我绊你也绊,那我这前车之鉴不是白白翻了。”
史迪文塞上耳机,闭目养神。而他那单边上扬的嘴角,足以出卖他的狡诈。
不过半小时的车程,我不必小憩,免得一不小心,再枕向史迪文的肩头。
车窗外草木,田地,砖瓦房连作色块,罗某看得津津有味。她是最平凡的那类人,有家,有子女,有工作,平日处处烦心,出了门儿便像挣脱牢笼,可也不能太久,不然还是念家。
而就在这时,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大壮。到了这会儿,她还是叫大壮,她比我更爷们儿,至少我还有荷花的高洁。大壮踢我那一脚时,我正好目睹车窗外一片砖房的外墙上,刷着某某牌饲料的广告,蓝底,白字。呆滞之余,我暗自苦笑:她和饲料心有灵犀,真不枉费大壮二字。
我以为我只是暗自苦笑,毕竟人罗某没半点反应,可史迪文睁开了眼睛。
他的头靠在座位背上,微微转向我,眼睛眯长,慵懒而狡诈。
“怎么了?”史迪文用唇语问我。
“没怎么。”我以为我的回应是漠然的,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可其实不然,它充满无助。
而其实,大壮踢我的那一脚,似乎也太提前了些。说得神乎其神些,莫非是她感受到了她的父亲大人?她还从未和他这么平和而持久地相处过,过于兴奋了点儿倒也说得过去。她是我和史迪文的大壮,血管里流淌着我和史迪文的血液,她会有我这样的卷发和尖下巴,也会有史迪文那样的长手长脚高鼻梁。
这一刻,她在我的腹中,而史迪文的手,就在我的手边。
这样的诱惑,像是摆在小孩子眼前的冰淇淋,摆在女人眼前的钻石,摆在垂暮之年之人眼前的青春。于是这一刻,我把我爸,把于小界和汪水水,把史迪文对我的坏心眼儿通通抛出了车厢。他只是单纯的史迪文,是大壮的爸爸。
罗某还在雷打不动地“欣赏”风景,而我几乎就伸了手。
这时,于小界打来了电话。我真庆幸他在这时打来了电话。
他说,他之前没有接到我的电话,是因为他出了车祸。
史迪文的长腿封着出口,我没胆子再和他较量腿上工夫,只好当众和于小界对话。
“你还没换车是不是?严不严重?”
“我没事儿。你找我什么事儿?”
我才一说我出差,等回去再说,于小界便拿出第二套方案,他问你去哪出差,我去找你。我答天津,这会儿在火车上。于小界那边忙忙叨叨,即刻就要出发似的:“好,我开车过去,还有可能抢在你前面。”
我失笑,借用了瞿部长的原话:“你也太侮辱京津城际列车了吧?”
挂了电话,罗某扭过头来:“男朋友呀?”
我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你男朋友不知道你出差啊?”史迪文积极地参与着,“也不知道京津城际的神速?”
“唉?你听什么歌呢?”我一把扯下史迪文的耳机,“我听听。没声儿啊?你这是耳机还是助听器啊?”
而后,我用唇语警告了史迪文:别再找茬儿。
史迪文当即发了短信给我:你辞职算了。你要不辞,我辞。
换言之,他也意识到了,只要我在,他就会犯了毒瘾似的找我的茬儿,八匹马拉都拉不住。
天津的天和北京的天如出一辙,瞿部长说的对,这哪里叫出远门儿?次级代理商派了车来,将我们送到酒店,说各自稍稍休整后,中午再一同用餐。
中午之前,于小界就打来了电话,问我具体在哪落脚。
我报上酒店位置,又多了一句嘴:“是捷豹吗?面包车报废了吧?”
“那天你说它是绝命面包车,从那会儿它就报废了。我是开捷豹出的事儿,送去维修了。今天我开的q7。”于小界的富贵劲儿一样是八匹马拉都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