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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第2页)


    那人是……史迪文。

    有那人的血肉之躯在前,donna更加行云流水:“喏,乔先生的助手,steven,美籍华人,三十有七,未婚,有没有女伴不重要,有一个灭一个,有两个灭一双。瞧瞧,那双眼多charming,可肌肉比双眼还charming!谈吐幽默,不是低级趣味,不是哗众取宠,是真正的幽默……”

    我目送史迪文落座,他坐在乔先生的右手边,在我的十点钟方向。他穿了一件卡其色棉麻西装,那种质感,在肘窝或脊背的部分,容易稍稍褶皱,昂贵是一方面,更比笔挺的西装随性。

    乔先生对他说了句:“何小姐,销售部。”

    “幸会。”史迪文对我遥遥一举杯,一口酒倒入口中,继而便和其他人继续刚刚的话题了。

    单凭他这喝酒的姿态,我就方寸大乱了。史迪文酒量欠佳,喝酒一向小口送服,我为此讽刺过他。此后,在我面前他会极尽豪迈,尽管烈酒穿喉过,胃中熊熊烧,他那时说,只要能讨我欢心,那都不算什么。

    在方寸大乱之前,我也早就心如战鼓擂了。他乡,故人,我浓妆艳抹,而他的面具中又多了一条美籍华人。

    我随着donna动筷子,她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她吃多少,我就吃多少,如此一来万无一失。

    直到donna捅我,沮丧地说,他的“兴趣”在我们右手九十度角方向,至于我们这块区域,淘汰。

    这时,乔先生说,steven每次来上海,都是行迹匆匆,这次我放他三天假,你们谁是纯正的上海人,可以带他转上一转。

    巧了。我们右手九十度角方向,有两人不约而同地举高了玉臂。

    二选一,总有一个能速配上。

    “何小姐多吃点。”突如其来地,史迪文来了这么一句。

    似无意,却是有意,他将转盘上的蟹黄酥饼,转到了我的面前。

    右手九十度角方向飞来飞刀:“steven,看不出吧?我们何副主管的baby都两岁了。保养得多好。”

    “哦?是吗?还真的看不出。”

    此后,史迪文便没有再对我单独关照。

    席间,我只脱离过一次大部队,便是和donna结伴去了洗手间。倒退回战争年代,我势必会拒绝任何单独作战的任务,即便不得不脱离大部队,也要找人组个小分队才好。

    从洗手间出来时,我和donna果真在走廊中撞上了史迪文。

    donna把握良机,叼上一支烟,拦下史迪文:“嗨,有没有火?”史迪文段数不减当年,他也掏出烟来,俯下身,打火,和donna的烟一并在同一簇火苗中燃着。donna美死的心都有了。

    我埋头返回。

    史迪文似乎出于礼貌:“何小姐?”

    我回过头。他有意分我一支烟。

    donna这会儿也六亲不认了:“我们何副主管不会,她是良家妈咪。”

    我率先返回餐桌前。

    保姆打来电话时,我像灰姑娘迎来十二点的钟声,匆匆告辞。人灰姑娘过了十二点,大不了被打回清水出芙蓉的原形,而我要是再拖拖拉拉,只认钱不认人的钱阿姨或许真的会扔下厚福打道回府。

    出了餐厅,我将电话打回去。钱阿姨说,厚福滚烫。

    这是何翱第一次生病。两年来,他没有过任何不适。

    我的大脑败给了双脚,任由双脚带我回到了餐厅门口。

    我极尽自然地隐在餐厅门口,拨打了史迪文的电话。两年多来,我从没有尝试着拨打,但那串数字像是就在手边。电话通了,史迪文掏出手机。我换了号码,但他没有。

    史迪文没有接,挂断了,继续大谈他的华尔街和好莱坞。

    毕竟是个陌生号码,他挂断,倒也无可厚非。

    我只好冒险献出半个身子,张扬地又拨打了一遍。我有把握,我被他尽收眼底,而以他的狡黠,不难了然,那正闪烁在他手机上的陌生号码,和我脱不了干系。

    可他,又一次挂断了。

    我调头便走。他不是上帝抑或是玉皇大帝的安排,他并非为了厚福的滚烫而降临,是我多心了。这种多心,再不会有下次。

    厚福双颊通红,但还是谨遵了我的懿旨,在我一露面后,便呢喃道:“妈妈好……”

    “以后说妈妈吉祥。”我如常地揶揄他。

    我抱上厚福飞快地钻进出租车,保姆敲了敲车窗:“过了半个小时了,还得再加五十块。”

    出租车途径璞丽酒店,正逢史迪文被莺莺燕燕簇拥而出。车速飞快,那景象稍纵即逝。

    我将脸埋在厚福的额头上,也不过就长叹一声。

    神经不是生来就大条,而是被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才变得大条。那一年十月的最后一天,我独自在产床上一声不响,却将铁打的床栏杆狠狠揽弯。那是我最没有准备的一次苦难,或者说,那是一种没经历过,便如何设想也想不出的痛楚。此后,我便因未雨绸缪而战无不胜。

    发烧,我早在两年前便将婴幼儿发烧的方方面面倒背如流。今天若没有史迪文,我会做得更加有条不紊。

    医院。

    “吃了退烧药了?”大夫问。

    “吃了。”

    “多喝水了吗?”

    “多喝了。”

    “这会儿降下来了吗?”

    “吃了退烧药后半小时降到7°5,当时也给他用了冰袋,算是内外双管齐下吧。”

    大夫翻了翻病历本:“第一次发烧?”

    “第一次。”

    “那你还挺有经验。”

    “啊……”我字斟句酌,“我也算是饱读医书吧。大夫,这是小儿急疹吧?所谓小儿急疹……”

    厚福发了汗,昏昏沉沉睡在我的臂弯里。不可否认,他有着一头和史迪文相似的头发,太硬了些,不易打理。好在,五官是像我的。我抱着他排在取药的队伍中,是唯一“负重”的,也是唯一扮着相,身姿挺拔的。

    所以,这使得我和于小界的重逢,还不至于太狼狈。

    如果说重逢一个,纯属巧合,那么五小时之内重逢两个,一定是上帝抑或是玉皇大帝的把戏。

    “何荷?”于小界是人未到,声先到。

    我循声找过去。他站在出口处,因为捕获了我,而放弃了出口,径直向我走来。两年多的时光,在他的身上,比在我和史迪文的身上都更为显效。他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稳重得有如他一直如此,而冲锋衣才是牛头不对马嘴。他在上唇之上蓄了短短的胡须,和那细皮嫩肉的少年郎,从此判若两人。

    “于小界?于小界。”我念了两遍他的名字,意外地笑了笑。

    “何荷,你……都没怎么变。”于小界有些语塞。

    “你倒是从里到外地变。嘿摄汇没有了,你……也长大了。连个子都长了吧?都说男人二十三还蹿一蹿,是真的啊。你怎么会在上海?怎么会来医院?病了?”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知道嘿摄汇没有了?”

    “怎么会不知道?我有关注的。哎,真可惜是不是?”

    队伍向前,于小界揽了我一把:“孩子病了?”

    他变得“放肆”,从容,但对于我的孩子,他还是无措。

    “嗯,小毛病,拿了药就没事了。”

    “回家是吗?我送你,我车子就在外面。”于小界的口吻像是做了主。

    至于我问他的问题,他一个也没有回答。

    我试探地:“嗯,是回家。地址……用我说吗?”

    稍加停顿,于小界一笑:“最好可以说一下。”

    他学会了不置可否。

    排到我取药。于小界接下我手中的单子,代我将大捧的瓶瓶盒盒抱了出来。之前的话题打断了,我怎么接也接不上,索性厚着脸皮直截了当:“于小界,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你不是因为我,才在上海的吧?”

    “不,我是因为公事,下周回北京。”

    “不知道我的地址?”

    “你希望我知道,还是希望我不知道?”当下的于小界,可以和我打个平手了。

    我抱着厚福坐上于小界奔驰的后排,我说,他叫何翱,翱翔的翱。于小界点点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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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和大神比,我就和自己比,我第一次更这么多啊啊啊,我等下要给自己送杯咖啡~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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