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深暗之中,女孩儿睁开眼睛,深黑的瞳仁略略收缩。
黯淡的浅紫光芒在一片混沌中勾勒出她完美无缺的面容轮廓。她把手抬到眼前,仔细看着手心里那只正散发光芒的小瓶子装在精美水晶瓶中的日暮香水,这是她近来大部分时间能见到的唯一光亮,但是现在
她猛然用力,那只瓶子在她手心中无声地片片碎裂。尖锐的水晶碎片刺入她的手心,浅紫的液滴顺着她的手臂丝丝缕缕地流淌下来,如同鲜血一般恣意绽放,随即滴落、消逝。
黑暗再一次簇拥上来,一往无前。
天亮了。
清晨的阳光经由华贵的饰边流苏窗帘缝隙间、柔和地投射到大床的一角。洛莉丝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在床上,睡眼朦胧地打量着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揉揉眼睛,周围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和她在费伦的家别无二致。
她在达卡芙已经停留了几天。初到这里时居住的那间小旅店对她整个费伦,乃至于整个法琳娜领区的领主千金来说,甚至都不能算是个落脚的地方,至于后来那个格罗布鲁斯‘大人’为她在瓦尔基莉神殿安排的住所也远称不上是舒适,不过现在
洛莉丝掩着嘴轻轻打了个呵欠,不想深究是谁把她搬到这儿来的;但是身上这件质地柔软的丝绸睡衣式样居然和她在家习惯的一模一样,这又是怎么回事?
“喵~”
腿上突然传来一股毛茸茸的触感。女孩低头,不由得又是一愣那是她的猫“库鲁斯爷爷”,它明明应该还在费伦的。
“小姐,您醒了?”
从洛莉丝小时候就一直照顾她的老管家就像往常一样站在屋角、鞠了一躬然后自矜地退了出去,衣架上挂着一整套浆洗好的裙装,那颜色款式她同样再熟悉不过光明祭司的制式长袍,自从那个令费伦蒙羞的“哀伤之夜”过后她就再也没有穿过。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世界上最为黑暗肮脏的地方?
有什么不对劲。这该是两年前,或者更早的某一天那时法琳娜还没有逝去,她还是费伦那个无忧无虑的新晋祭司,托马斯主教最年轻的学生甚至,那个她当做亲姐姐一样看待的女子也还在她的身边,依然高贵纯洁。
她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抓过那套衣裙胡乱套在身上、来不及系紧领结和袖带就一头撞出门去。她必须得做些什么,不能让那些噩梦般的事情发生,就算要放弃她作为光明祭司的骄傲也在所不惜!
甫一出房门,她就僵住了。房门在身后重重闭锁,呈现在面前的不是那条她再熟悉不过、无论何时都充满柔和光芒的过道,而是一条两个方向都看不到尽头、除去相距甚远的昏暗壁灯外再无光亮的走廊。来不及思考她到底身处何处,洛莉丝立刻就开始沿着走廊奔跑、一边习惯性地整理服饰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这是光明祭司最基本的常识。
“祭司,祭司!”
这是谁,神殿的信徒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祭司,我要告解”
黑暗中的人影们抬起手、就像幼儿学步一样蹒跚着想要扯住她的袍袖,但她敏捷地避过了他们,也没忘记留下招牌式的微笑。
“对不起,我赶时间”
前面一丝光亮渐渐靠近了。洛莉丝认得那道门,那是她家的客厅。隐隐有人声从那符咒一般的门后传来,谁在那儿?会是她急着要去见的人吗?
门扉轰然洞开。屋里的两个人被惊了一跳,齐齐把目光转向她;那是两张令她觉得无比亲切的面孔,甚至胜过她自己的父母洛莉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喊出了那两个名字:
“托马斯老师,莎小莎姐姐,是你们?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是说,今天?”
“不是你硬要我们来你家做客的么?”那个和她穿着同样制式华美长袍的女孩子显得有些诧异、站起身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了,洛莉丝?不小心吃了坏掉的刺鱼干?肚子痛吗?”
“不不对,现在法琳娜大人怎么样?那该死的战争”
“战争?你做噩梦了吧,洛莉丝?”托马斯主教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向这边瞟了一眼。“看来你的心智还不是那么成熟,两天后的测验你就不要参加了,再好好修习一年吧。”
“那不是噩梦!法琳娜她会小莎姐姐,你会变成”
“我?我会变成什么,堕入黑暗、变成达卡芙那边的堕落者吗?”莎多尔轻轻抚摸着洛莉丝的头发、随即轻弹她的额头轻笑道。“小鬼头,我觉得你该回去接着睡一觉。你看上去糟透了。”
洛莉丝用力摇着头,他们的表现让她觉得有些绝望了。明明很快就会发生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相信不,他们凭什么相信呢?或许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境,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
“小莎姐姐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我也不想离开费伦、离开托马斯老师您”
莎多尔的手忽然停住了。洛莉丝猛地抬头、刚好看到了她那对蓝紫色的眼瞳。那里的内容丰富得超乎想象。
“你在说什么傻话,洛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