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桌上,沐良捧着饭碗,低头吃饭,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傅培安出差不在家,今晚的应酬傅东亭带着傅晋臣出席。 “是。” 尤储秀笑了笑,伸手抱起傅橙搂在怀里,道:“你先吃饭吧,我来喂橙橙。” 曹婉馨眼神暗了暗,因为这话,心中顿觉失落。她掌心贴向小腹,神色黯然。 “快给大少奶奶换一双筷子。”尤储秀吩咐佣人。 “我头疼,上去休息一会儿。”姚琴放下筷子。 “不用,”姚琴站起身,“我吃点药就行。” 尤储秀没在多问,只吩咐厨房准备宵夜,等姚琴好些再送去卧室。 姚琴慌张的回到楼上,她关上卧室的门,想给傅培安打电话。可他人在外地,远水救不了近火,这样火烧眉毛的事情,他也是鞭长莫及! 事情算是瞒不住了,姚琴只能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他,“小政,你说妈妈要怎么办?” “为什么?”姚琴咬着唇,“因为你啊,儿子。” “妈!” “儿子……” “威胁?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都姓傅!”傅政仰起脸,盯着姚琴的眼睛,问她:“从小到大,你们逼我做任何我不喜欢的事情,我都没有反抗过,因为你们是我的父母!可是,你们有没有问过我,喜欢你们为我安排的一切吗?” 姚琴厉目,反驳道:“你是傅家的长孙,从你出生起,就注定不能过一般人的悠闲日子。这个家里,如果你不争取,什么机会都会被别人抢走!” 眼见儿子的情绪平静,姚琴急声道:“小政,现在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如果这件事被沐良查出来,咱们一家三口,绝对会被赶出傅家的!” “可是……” 傅政俊脸阴霾,望向姚琴的语气含着警告,“我可以帮你处理好,但是你不许插手!” 姚琴不情不愿的答应,眼角的寒意渐渐收敛。这个沐良真是祸害,自从她进门,自己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如今还被她发现鸡汤的秘密,更是棘手! “想什么呢?” 傅晋臣看着她阴沉的脸色,又看看丢在沙发里的外套,终于默默的走过去,小心的挂在衣架上,“你怎么了?” 傅晋臣拿了换洗衣服,先去浴室洗澡。很快他洗好出来,手里拿着干毛巾边走边擦头发,沐良盯着他的背影,心口莫名一动。 沐良开口,声音低低的,“你喜欢孩子吗?” 傅晋臣深邃的眼眸眯了眯,盯着她问,“怎么,你怀孕了?” 沐良翻个白眼,摆手道:“没有,你别多想。” 傅晋臣撇撇嘴,习惯性将毛巾随手丢在地上,然后掀开被子上床。沐良眼见他这臭毛病是改不了的,索性也懒得跟他生气。 “你真的没怀?” “你确定?” 傅晋臣深邃的黑眸微闪,有些不甘心的收回目光。他俊脸低垂,明显有些受伤,难道他的实力,真不如他二哥吗? 沐良心里装着事,神色不安的盯着他,“傅晋臣,我想问你个问题。” 缓了口气,沐良沉声道:“你是不是也希望,家里的孩子越少越好,那样就没人来分傅家的财产?” “……”沐良动了动嘴,那些话忽然如鲠在喉。是啊,如傅家这样的家庭,将来每个子女分到的财产都是相当可观的,所以不会傻到有人愿意把自己的那份,平白与更多的人分享! 沐良敛眉,盯着自己的肚子,心底的滋味复杂。幸好之前他们一直避孕,所以不会有怀孕的可能,要不然肯定也保不住!从小到大,她的世界里都太过单纯,在她认知里,只有是非对错,黑白正邪,从来都没有中间地带的灰色。 继续争论这个话题,似乎没什么意义。沐良翻身躺进被子里,背对着傅晋臣沉默不语。当归的证据还不够确凿,要等第二次化验结果出来。她不想贸然告诉傅晋臣,想等她拿到结果的那天,再把真相告诉他! 今晚有NBA球赛,傅晋臣津津有味的看,并没有发觉沐良的纠结。 “二嫂。” 沐良点头,看到她发红的眼睛,心情莫名沉重。她轻轻拉住曹婉馨的手,道:“二嫂,也许你流产并不是摔倒的原因?” 沐良还不能说破,她抿起唇,问她:“你有没有觉得,身体会有不舒服的地方?” 目前只能点到即止,沐良转身离开。望着她走远的背影,曹婉馨的脸色慢慢变白。 果然是当归的问题! 沐良来不及跟傅晋臣细说,她索性就等傅东亭回来,当着全家人的面一次说清。 傅政? 眼见她下楼,佣人扫了眼她放进衣柜的皮包,嘴角滑过一丝浅笑。 沐良走到他的身后,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只见到高高的树枝上,层次错落的搭着三个喜鹊巢穴。而辛勤的喜鹊妈妈,正在衔食喂养喜鹊宝宝。 “你找我,不是来看喜鹊宝宝的吧?”沐良盯着总是一副深沉模样的傅政,眼底的神情不禁滑过一抹怅然。 “你知道这树上,一共有多少只喜鹊吗?”傅政仰着头,脸色平静。 “七只。”傅政低声回答。 她的话还没说完,傅政已经抬起头,目光落在她的身后。 倏地,沐良意识到什么,她不敢置信的瞪着傅政,整颗心沉到谷底。 “放手!” “我就是这样的人!”傅政目光凛然,语气沉下去,“她是我妈,我不能不帮她。” 沐良气的冷笑,“她是你妈,就可以做这么多狠毒的事情吗?二嫂的宝宝也是一条生命啊,你们怎么忍心在鸡汤里下毒,做出这么残忍卑鄙的行为?!” “保证?”沐良惨笑,“真可笑!这种保证,有什么意义?!” “喜欢帮助别人?”傅政低低轻笑,盯着她的眼神幽暗。沐良心头一沉,只觉得他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凛冽,“沐良我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多管闲事,因为是你的事情,所以我才愿意关心,愿意安排,愿意帮你筹划好一切!” “……” “那你相信谁?!” 他望着沐良徒然睁大的双眸,嘴角勾起的弧度残忍,“可是你知道吗?我四叔也在骗你,他答应爷爷娶你,不过是为了得到分公司总裁的位置!他爱的人是舒云歌,当年舒云歌是被我爷爷逼走的,他们才是真正相爱的人!” 沐良扬起手,傅政盯着她的眸子,并没有躲闪。 原来当初傅晋臣答应跟她结婚,不过是想要分公司总裁的位置,这才是他同意结婚的真正目的! 沐良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你告诉我这些,想要怎么样?” “那你就省省吧。”沐良垂下目光,道:“我不管当初舒云歌为什么离开,总之她已经是莫太太,而我才是傅太太。” 一口气说完,沐良决然转过身。 撂下这句话,傅政蓦然走远。 花园的侧面一角,曹婉馨怀里抱着傅橙的皮球,眼底布满阴霾。她早就应该想到是姚琴,只是一直都没有证据,却没有想到,问题出在鸡汤上面。 一路从花园跑回卧室,沐良推门进去,打开衣柜将她之前放进去的皮包拿出来。拉链还是合着的,可她知道肯定有人动过。 几乎不用再去求证,沐良已经肯定,厨房里那些有问题的当归,自然也都被清除干净,不会留有半点痕迹。 卧室里开着暖气,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好冷? 沐良蜷起双腿,紧咬着唇瓣,心中止不住的冷笑。原来当初结婚,傅东亭抛给傅晋臣如此诱人的条件,所以他才肯同意。是啊,要不然风流潇洒的傅家四少,为什么能答应跟她这样出身的人结婚? 傅晋臣推门进来,剑眉轻蹙,“怎么不开灯?” 男人换衣服的动作一怔,惊诧的转过身,盯着她问:“你听谁说的?” 沐良耸耸肩,笑道:“不过这个条件挺诱人的,傻子才会不答应!” 想说什么? 看到她嘴角落寞的笑容,傅晋臣心底莫名烦躁。他伸手拉起面前的人,手指扳着她尖尖的下颚,问道:“你笑什么?” 沐良推开他的手,往后退开一步。她红唇紧抿,道:“我一直都觉得奇怪,是什么能让玩世不恭的傅四少甘心跟我这样的人结婚?如果说报恩,又怎么能让你屈从?却没有想到,原来是分公司的权利在握。” 傅晋臣深邃的眸子眯了眯,只觉得她的话刺耳。当初结婚,原本就是有条件的。他接受这段婚姻,得到分公司有错吗? 听到他的质问,沐良心尖痛了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不错,结婚登记前她确实跟尤储秀说过,也曾经协议过两年后双方和平分手,互不亏欠。可是…… 吵架的时候,总是想到什么话解气,便会冲口而出。沐良仰起精致的小脸,瞪着面前的男人,怒声道:“不错,我当初确实那么想的!可是傅晋臣你别忘记,后来是你求着我要结婚的,不是我上赶着要嫁给你的!” 因为她的锐利回击,傅晋臣气的脸色铁青,他额头的青筋紧绷,只觉得头皮发麻。半响,他抬手指了指沐良,吼道:“沐良,你有种!” 心中憋着的那口气发泄出来,沐良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是望着傅晋臣头也不回的离开,她卡在喉咙里的话,却什么都不想说了。 傅晋臣,你这个混蛋! 傅晋臣一把扯下领带,狠狠丢在边上,俊脸布满寒意。沐良鄙夷的话萦绕在耳边,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操! 不过今晚,只有傅晋臣一个人来。 明湾别墅,其中一栋独立三层别墅,亮着灯光。用过晚饭,佣人们将餐桌收拾好,舒云歌拿着药瓶回到楼上卧室。 瞥了眼躺在床上的人,舒云歌眉头轻蹙,问他:“要不要去医院?” 见他没什么大碍,舒云歌抬手给他掖好被子,道:“那你休息吧。” 关好卧室的门,舒云歌回到隔壁房间换衣服,随后她提着包下楼,出门前吩咐佣人:“先生已经服过药,你们不要打搅他休息。” 佣人们将大门关上,眼见舒云歌开车离开别墅。在家里闷了几天,她想找个地方散散心,便来到酒吧。 这两年,因为总是有不断的应酬,她的酒量早已锻炼出来,半瓶红酒下肚,对她早已不算什么。扫了眼时间,她结了帐,想要离开。 “一楼的洗手间装修,请您上二楼左转。”服务员将她送到楼梯口指导。 “什么事?”舒云歌以前跟傅晋臣经常来这里,她知道那个包厢是他的专属。 “醉了?” “我去看看。”她来到一号包厢,看到傅晋臣倒在沙发里,茶几上有两个空酒瓶。 听到她的声音,傅晋臣咻的睁开眼睛,目露吃惊,“你怎么在这里?” “来喝酒。”舒云歌坐在边上,盯着他泛红的眼睛,道:“要我送你回家吗?” 傅晋臣想到这两个字,还觉得被气的肝疼。他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只知道面前的人他认识,但具体是谁,他也分不清,“一起喝。” 舒云歌敛眉,让人把酒换成一壶浓茶。外面不知何时又下了雪,舒云歌起身走到窗口,地面已经落满厚厚的积雪。 身边的人剑眉紧蹙,显然睡的并不舒服,舒云歌将他放平,让他平躺在沙发上,然后又拿起她的羊绒大衣,为傅晋臣盖在身上。 她跪在沙发边上,双手托腮盯着他睡着的模样,眼眶慢慢湿润。 “晋臣……” 睡着的男人,自然不会回答她。睡梦中的傅晋臣,眉心紧皱,在梦里早已把那个惹他生气的罪魁祸首,不知道惩罚了多少遍?! 许久后,她抬起僵硬的双腿回到床上,掀开被子躺下。握在她手里的电话,始终都没有响,而傅晋臣也一夜未归。 眼见她下来,姚琴笑着走过来,主动打招呼,“良良,怎么你一个人,老四呢?” “站住!” “亏心事做多了,总会遇见鬼,我祝你一夜好梦!”沐良冷冷的笑,盯着她霎时变白的脸色,沉着脸走开。 前厅中,曹婉馨抱着傅橙转过身,嘴角的笑容转冷。 “醒了?” “昨晚你喝醉了。”舒云歌递给他一条热毛巾,道:“头疼吗?” “谢谢。”傅晋臣擦了把脸,又喝了些浓茶,这才觉得头疼稍缓。 舒云歌笑了笑,如实点头。 舒云歌拿起外套,跟着他走出包厢。 “不用了,”舒云歌扬起车钥匙,道:“路上小心。” 等到他的车身消失不见,舒云歌才驾车离开。 救护车刚刚开走,舒云歌沉下脸,只听佣人哭道:“先生心脏病忽然发作,救护车没来之前,人就已经断……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