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丹颬记得，不久以前，兰霖其实已经决定好彻底放弃千寻了。但是一番混乱的机缘之后，他又回到了她身边。本就是剜骨剔鳞一般舍弃的相思，一下便重新粘着，又能如何分开？

    可是他害怕。他爱的更多，毁灭的也就更多。

    他说他对千寻做下了不可原谅的事……

    虽然听起来很疯狂，很可怕。

    但其实他话里所有的意思只有一句，他依然还在爱着她。

    哪怕背负着死亡的威胁或是恶名昭彰，他还在等，等她给他的爱情一份回应。

    这可真叫人心酸。

    “好了，我没事了。”兰霖调整呼吸，苦涩但是微笑，一腔心事说出来多少轻松一些，“忘了今晚吧，忘了我说过的一切。我很好，一切都是老样子，没有改变。”

    她活着，她不爱我，她不在我身边。这是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雀丹颬悄不作声，静静听着。

    “在我记忆的宫殿里，时间并不像现实这样无情地朝前流走，四季也并不鲜明。在我记忆的宫殿里，跨进门庭就是一个看不尽的世界，有山岭茂茂，也有雪松皑皑。天浩浩，日溶溶，七颗星，一袍风。那个勇猛精进的我，依然以勇猛精进的心往前走着。我没有懈怠。”说到这里时，兰霖的手忽然握住了雀丹颬的手腕。

    他看见他绝色的双眼中噙住的泪光。

    “我明白，我明白。”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捋了一下他的长发，像哄一个伤心的小孩子。

    他躺下，他为他盖好被子，手腕轻轻从他的手心抽了出来。

    他为他放下床边的蚊帐，在被单下掖好边角。

    一层秋雨一层凉，烛火微微摇曳着，他听见他很轻微的叹息声，知道他对自己所有的感慨与鼓励都是可怜人的伤心话。

    痴情一段，沉沉拿起，又该如何轻轻放下。

    “雀丹颬。”

    “我在。”

    “你会因为我的软弱而轻看我吗？”

    “霖，世上有一种蛾子，只吸食人与牲畜的眼泪而活，除此以外宁可饿死也不吸食别的，别人的眼泪是它的美味。而我绝不会吸食你的眼泪而活，你的痛苦并不使我愉快。我也一样很难过，一样品尝到了软弱。”

    沉默，良久的沉默。雀丹颬回到自己的床上睡下，盖好被子，忽然听见兰霖在轻声念着诗。

    “寥寥空山岑，冷冷风松林。流月垂鳞光，悬泉扬高音。”

    他微微一笑，随着他念的诗句去想像那画面。

    “庭有萧萧竹，门有阗阗骑。嚣静本殊途，因依偶同寄。”

    他眨了眨眼睛，也能懂他所描述的一切。

    “亭亭乍干云，袅袅亦垂地……”兰霖念到此悄无声息了，他合上眼睛，任睡意侵蚀自己。

    忽听雀丹颬吟出了之后两句：“人有异我心，我无异人意。”

    兰霖知道他是真心都懂得的。于是心安。

    微笑，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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