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天地漫漫尽苍茫，相忆相思无凭据

    白鸦军团密密层层地包围了山谷。

    玄武梦寒从飞天辇上下来，大步走向前去。

    前方的凛央子傲然而立，迎风一展长袍，白发白眉，飒爽生威。

    “所有的洞口都被封死了，用铁水浇铸，封得又厚又严实，如今除非是炸药，否则谁也别想从外头进去，或是从里头出来。”一名白鸦回禀道。白鸦手中握着一条翠色的纱，那是荆棘从裙子上撕扯下来的一小部份。

    玄武梦寒接过那条纱，在鼻前嗅了一嗅，含着双眸说道：“她们撤退的本应很匆忙。可她们又尽可能的仔细封住洞穴。她们显然意识到了她们要封锁住的人的可怕，但她们手足无措……哼，刀螂店的女子，不外如是。”

    玄武梦寒的语气里满满都是不屑与蔑视。哪怕他曾经与过去的刀螂店当家人是故交，他也一样看不起。在这个世上，只要谁被传出了一点盛名，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都是要质疑和唾弃的。他就是这种性格，恃才自傲，居功自伟，不可一世。

    凛央子了解他这一点，不与他多话。他绕开荆棘丛朝洞口走去，手指在那圆形的雕刻满符印的厚石墩上轻轻摩挲着，他听千寻提起过这个地方，是她一路从京畿去往蓬莱经过的地方。她在洞里如何同那些翠衣女子描述沉寐皇后的可怕，叫她们早点放弃采掘这里。兰霖又是如何为了脱险，放下尊严与信念，与刀忆慈一夜交欢。

    于是凛央子来到这里的感觉很奇怪，不是为了检查这里封闭的周全不周全，不是为了担忧沉寐皇后可能带来的灾难。而是带着一种古怪的嫉妒，他没有同千寻走上的一段路，他害得千寻不得不与兰霖相依相伴走上的一段路，让兰霖纠缠不放的一段旅途。

    心心不停，念念不住，化成了一种着魔。使他的生命里也铭刻下了兰霖的名字，比起恨来，更多的是愁。

    秋风拂动着山荫，是一片翡翠碧绿的梦幻山谷，树冠渗透着一丝一丝的金秋阳光，枝叶翩然，瑟瑟细细。林间鹿影迷踪，清泉之声，淙淙入幽。

    不得不承认这里很美，他们一路走来的地方，委实值得人怀念。

    “想什么呢？”玄武梦寒问道。

    凛央子手指一动，石盘上落下一行细尘。

    “这里有你要找的东西吗？定心丸或者是什么？”凛央子反问。

    “我不清楚。”玄武梦寒走上前，用耳朵紧紧贴着石盘壁，皱着眉头说道：“我只感觉到死气沉沉，但是听不到任何动静。我又不敢使用法术探测她的存在，万一她苏醒了，感应到我，会很麻烦。如果里面没有新鲜的血食，她即便醒来了也会很虚弱，一时半会没有力量逃出来，然后就再次枯竭，依然被封存在这里。没有什么不好。”

    “她倘若再次复苏，最坏的结局是什么？”

    “是你太年轻还是怎么了，难道不知道玄武族，是可以以万物为刍狗。你看见了千寻，觉得她阳光可爱，颠覆了玄武族的印象，又看见我如今挺和善，就轻敌了是吗？哈哈哈。”玄武梦寒自嘲起来，“说的你们反正都不信，直到有天亲眼得见，恐怕也来不及了。”

    “高祖你会希望沉寐皇后带领着玄武族重新振作崛起吗？”

    “怎么会。我希望我自己能带领着玄武族重新振作崛起。我不像玄武千寻，以成为黑暗君主为耻。我是真正的玄武族人。”玄武梦寒说到此故意亮了一下他的尖牙，在阳光下一瞬间的刺亮。

    “天祖。我也有这样的老虎牙。”凛央宵千坐在飞天辇上指着自己的牙齿欢快的喊。这声喊叫，让玄武梦寒的耀武扬威破了功。

    凛央子在一旁笑了。玄武梦寒翻了个白眼，大步朝凛央宵千走去，将他提在腿上打屁股。

    “哇啊啊，我说什么了天祖要打我屁股？！”宵千挣扎起来。

    “你学什么不好，你学什么不好！就学你娘亲，没正形，叫你没正形。”玄武梦寒非常生气。凛央子走上前抱过儿子，亲了亲孩子红扑扑的脸蛋。

    “天祖最讨厌了，还是爹亲好。”宵千抽了抽鼻子。

    哼。玄武梦寒较劲似的扭过头去，鼻孔朝天。

    “漂亮姐姐。”凛央宵千忽然指着对面山头喊，那身影离得远，看起来也就一掌的高度。这孩子却眼尖地分辨出那里立着一个美人儿，并且兴高采烈地叫唤起来。

    一万张弓箭指向那里。凛央子挥手示意，叫军队将弓箭放下。

    女孩立在碧绿色的山草之中，有精灵一般狡黠的美。她的身影在远方一闪，随即很快雀跃而来。

    “凛，央，子。”她高声喊着他的名字，笑容甜美地出现在万军阵前。有那么一恍惚，阳光会遮挡住她的脸庞，清风掩饰了她的声音，她就变成了千寻的模样，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地笑着。

    “凛央子。”

    “桑檀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