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没老，我觉得你比我母亲还年轻呢。”

    “你看看这嘴，和你母亲一样能说会道，她当年在上京城也是这样的，容貌没一人能比得上，嘴又巧，把这里的男人迷的颠三倒四的，最后却被你父亲占了便宜，反正我是觉得啊，你母亲配皇家都绰绰有余。”

    “夫人谬赞了。”

    “哈哈，扯远了，扯远了。”李夫人笑着用手帕掩面。

    又用力拍了拍我的手：“咱娘俩真是有缘，你日后可一定要多来看看我，陪我说话，可不要嫁到了齐府成了郡王妃，就忘了我这个老太婆。”

    我的笑容戛然而止，她装作没有看见：“以前珩儿小的时候，总爱问我们，为什么别人都有妹妹，单他没有，府里都是哥儿，好生无趣。”

    她大笑：“你是没见他那个样子，真真是个小泼皮。现在好了，你与他情深义重，就是他的亲妹子，他可再不能拿这件事挑我的错处了。”

    我干干地笑了两声，硬着头皮说话：“夫人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这齐家的王府我可进不去，我们才不可能呢。”

    李夫人的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她端起茶盏，只浅浅地品了一口说道：“我是从哪里听说呢？让我想一想，哦，我想起来了，是你母亲亲口告诉我的，她上次来李府的时候，还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她以为她是谁啊，难不成是我儿子就合该赔了命去救她女儿？”

    “我知道，她以前就看不上我们李府，现如今举家成了官家眼前的红人儿，也愈发耀武扬威了。可我李家好歹也是朝堂命官，比不上你们林府，但也能在官家面前说上几句话，你们看不上我们，我们倒也未必就把你们放在眼里！”

    我神情一顿，被她冷冽的眼神吓了一跳，她却又笑了笑，眼神复而温柔，说着这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林致，放过我儿子吧，他救了你，你还要他偿命吗？”

    “我没有！”我矢口否认。“没有？”李夫人冷笑。“珩儿天生可怜，自小染了寒疾，我心疼他，我珍惜他，我不求他大富大贵，不求他光耀门楣，我就想让他平平安安的。可是他自打遇到了你，便处处与我作对，现而今都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知道我作为他的母亲有多寒心吗？”

    李夫人笑着笑着就哭了，我傻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才十六啊，郎中就说他活不过三十！”

    我的胸腔听到这句话止不住跳了一下，疼得雷鸣大作。我愣在原地，耳畔回响着她最后一句话，良久，才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我几乎就快站不稳。

    “如果你心里但凡有一点点良心，你心里但凡还有一点点喜欢李珩，你就行行好，放过他可以吗？你难道还想让他死在你手里吗？”

    “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我摇摇晃晃，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李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就是再不济，也不会这样咒自己的儿子。”

    “那好。”我将错就错，“就算是这样，我也认了，你凭什么还要棒打鸳鸯！”

    “我棒打鸳鸯？！是你母亲目中无人吧！你能不能换一个人祸害！我家珩儿经不起你折腾了！”

    “好！要我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我点头，“这些话你让李择言跟我说，如果他也觉得我误了他，那我就如你所愿！”

    我说完，猛地转身，突然就看到了不远处一脸病态的李择言，李夫人也一下慌了神，立刻小跑到李择言面前，询问他是何时过来的，怎么也不躺在床上休息。我在心里也着实好奇，不知道我和她母亲说的话，他有没有听到。

    他应是不知道自己的病的，要不然也不会还傻乎乎地看着我笑。

    “李择言。”我走上前叫他，不顾李夫人的恶狠狠的目光。“我走了，你好好养身体。”

    李择言笑笑，问我：“那你明天还来看我吗？”

    李夫人的眼睛瞪得就要把我生吞，我不看她，对上了李择言焦急的目光：“不知道呢，我母亲还要我去私塾学习去。你好好的，一有空我就回来看你，李夫人可喜欢我了，她还一直要我过来呢，是吧李夫人？”

    李夫人牵强地笑笑，其实我觉得我贼幼稚，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还逞一时口快。不过李择言却被我逗笑了，我就觉得格外扬眉吐气。

    李择言挥手跟我说再见，我狠下心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一出李府，我就原形毕露了，我所有的骄傲贵气所垒起来的高墙土崩瓦解，顿时溃不成军。

    我的眼睛忽然模糊了，眼泪泉涌出了眼眶，我忍不住哽咽，泪珠不止地往下淌。李择言才十六，可是他就要死了，他还那么年轻，他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可是他就要死了，死在三十而立之年里，死在建功立业的华岁里。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来走去，看别人大声地笑，大声地欢乐。这世上的悲伤原来并不相通，可是快乐大抵都相同。

    我突然觉得好累啊，每迈一步都沉重无比，肩上仿佛扛着青山。

    街上路过的行人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置之不理，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觉得眼前一片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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