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阿娘的咳嗽声吵醒的,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榻,轻车熟路地给她倒了一碗热水,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草药往小灶去,阿娘放下手里的活计对我说:“娆儿,别熬了,不顶用,也怪苦的。悄悄告诉大家,本书首发,想更快阅读,百度搜索就可以了。”
别看我当时还小,可是我聪明着呢,我知道我阿娘是舍不得钱,于是我说:“阿娘,你别舍不得,父亲说咱要是缺钱,就管他要。”
我阿娘脸上的笑渐渐敛去,她只要一听到我提起父亲,就是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不明白。
其实父亲真的对我们挺好的,他总是时不时地来看我们,还会给我买一些小玩意,外面小孩子们玩的我都有,甚至也会给我阿娘送钱,可是她从来不收,她一遍遍地说,小姐会不开心的,小姐会不开心的。
我知道她口中的小姐是林府的主母,是大娘子,那个长的很好看可是又很凶的女人,我永远都记得她,我有一次跑到她的后花园撞见她,她伸出长长的指甲指着我的额头把我摁倒了,她大声地说:“你娘没有教过你规矩吗?!”
她即使是在骂我,我都觉得她的声音真好听。我只愣愣地看着她,她身边有一个大丫鬟,我阿娘说她叫圃娘,她想把我扶起来,大娘子说:“她是没长腿还是没长手啊?”然后圃娘就不敢动了,我一骨碌跑起来,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到阖津馆,阿娘问我身上怎么都是泥,我说玩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了,她就把我拉到她身边,给我换新衣服,新衣服依旧洗地发白。
晚上的时候,父亲又来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爱晚上来找我们,长大后我就知道了,他是害怕大娘子知道不高兴,我喜欢傻傻地坐到门槛上等父亲,眼巴巴地看着天上的星星,我一数星星,父亲准能来。
可是我的父亲没说几句话,也准能被阿娘撵出去,父亲一走,我母亲就开始抹泪儿,我人小鬼大,我说:“阿娘,你为什么要赶父亲啊。”
她把我抱上床:“小孩子不懂,别瞎问。”
我好奇地在床上睡不着,阿娘在烛光下缝衣服,亮白的光照地我眼睛疼。
第二天府里来了许多跟我一般大的小姐在园里踢毽子,她们穿的可真好,不是绯红的长襦,就是雪白的轻纱,不过我姐姐穿的最好,她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襦裙,长地也比她们好看,把她们都比了下去。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还有一股韭菜味,我就不敢上前去找她们玩了。
一个穿蓝色襦裙的小姐看见我,指着我说:“你是谁啊?看我们做什么?”
我姐姐就说:“一个闲人,我们玩我们的,不要理她。”
我不敢接话,尽管我想说我不是闲人。
那个穿蓝色襦裙的小姐反驳姐姐:“这不是你妹妹吗?”
“对啊,这不是林府的二小姐吗?怎么穿成这样啊。”其他人都在起哄。
我姐姐看了我一眼:“我没有妹妹。”然后就走了,其他人也跟了上去,连看都不看我。
我没出息地就哭了,我想一定是我哭的太难听了,要不然怎么没一个人来哄我呢,后来我哭累了,就一个人跑回阖津馆了。
我拿了阿娘缝手帕卖的钱买了襦裙,可那样好看的襦裙穿在我身上就像是偷来的,我刚穿上身就赶紧脱了下来。
晚上阿娘问我有没有见到压在枕头下面的钱,我摇摇头,阿娘说:“娆儿,人最重要的就是讲诚信,是不能够骗人的。”
我咧嘴哭了,她把我抱到怀里:“阿娘不问你为什么要拿钱,但是你以后不可以偷拿,也不可以骗人,你明白吗?”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阿娘最后说了一句:“有错就改,骗人是最不应该的了。”
我点点头,然后委屈地说:“姐姐不跟我玩。”
阿娘的眼睛红红地,她说:“姐姐不跟你玩,是因为还跟你不熟,等以后你们熟了,她肯定会来找你玩的,我们家娆儿这么可爱,怎么会没有人来找你玩呢。”
“对。”我相信阿娘说的话。一信就是三年。姐姐不来找我,我就去找姐姐,我可喜欢跟在她后面了,因为她是林府的大小姐,她到哪里别人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我跟着她,也能沾不少光,其实我也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跟她一起玩,可是她并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直到有一天遇到了李淳。
我才不管她父亲是个什么官,我一听到姐姐说李淳欺负她,我挽起袖子就找她去了,谁知道她那么不经推,我一碰她,她就像一个纸糊的小人一样一屁股坐到地上了,哭喊声惹来了圃娘,后来又被父亲知道了。
他们让我跪祠堂,我的阿娘看着我,拳头紧握,我就不敢看她了。
姐姐也没有帮我,她只是在一旁远远地看着,我知道我惹了祸,只乖乖地等他们罚我,可是明明是我的错,大娘子偏不骂我,她骂我阿娘,我的阿娘懦弱不堪,一句话都没有还,明明是我做错了,她凭什么指责我母亲,我在心里愤愤不平,可是却不敢说出来,我知道没有一个人肯帮我。
我跪得又昏又饿,脑子里一直想着桂花糕,其实只要我能吃到馒头,我就很知足了。
没过一会,祠堂的门就开了,我吓了一跳,一回头看到了父亲,我满眼委屈地看着他,他把我抱起来:“好孩子,累了吧。快回去睡吧。”
我说:“父亲,我不是故意的。”
他点点头:“我知道,我们娆儿最乖了,是你姐姐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我没想过出卖姐姐,我只是说:“也不对。”
他笑了:“你姐姐跟大娘子一样都是嘴硬心软,你们是亲姐妹,以后可要相互扶持啊。”
我重重地点头,从小到大,阿娘就是这么教我的。
“好孩子,我们走吧。”
“不。”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大娘子一定饶不了我阿娘,父亲心疼的看着我,我说:“您快走吧,要是被大娘子知道了,又要生事端了。”
父亲叹了一口气就出去了,我自己待在偌大的祠堂冻的瑟瑟发抖,我第一次这么觉得,为什么同样都是林府的姐,一个高高在上,另一个却命如草芥呢。
我跪了一夜回到阖津馆,我的阿娘睡在门槛上,露水打了她一身,我抱着她给她暖身子,她突然惊醒,拍着我的背用力打:“你还敢回来?你这个闯祸精,谁教你打人的!”
我哭着讨饶:“对不起,阿娘,对不起,阿娘,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的阿娘气的病喘,可是她还是强撑着,随手抄起屋后的一根木棍:“你,你还有下次,我,我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
“阿娘,阿娘。”我躲开她,一遍遍地求饶,她手里的木棍狠狠地敲到我的背上,我吃痛,冷不防地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倒,整个人倒了下来。
我的阿娘停下来,红着眼睛说:“你知不知错?”
“知错,知错。”我的眼泪掉下来。
“那你错到了哪里?”
“我不该去帮姐姐。”
她气极,猛烈地咳嗽起来,我爬起来给她送水,她抬手打翻了,颤抖着身子说:“你要气死我呀你。”
我左不是东西,右也不是东西,我说:“那你要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