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闲院梨霜交往之后, 赤司征十郎才发现黑发小少女和自己曾经的玩伴截然不同。
她从来不穿那些好看但是繁琐的和服,一身简简单单的运动装,开心了就对着他笑, 不开心了就会皱下眉头, 直直白白道:“我生气了哦,你现在要哄我,不然我会不开心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他不想让她不开心。
于是他想了想:“买礼物送给梨霜的话,梨霜就会开心了吧?”
“诶,小征要送我礼物吗?可是礼物是要用钱买的吧, 小征有钱吗?”
“我有钱。”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一万日元的纸币。
即便还是个孩子,但是身为赤司家的独子, 他一个月的零花钱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他把手中的纸币递给她。
她接了过来,去数纸币上的零:“一,二, 三,四, 这上面有四个零啊。”
对钱币的概念一片模糊的黑发小少女轻轻地唔了一声,“够买一根棒冰吗?”
“可以买好多根。”他道。
“好多是多少呢?”她问他,“我只要能买两根棒冰的钱就够啦。小征一根, 我一根。”
她把钱还给他, 表情有些兴致缺缺。
她无精打采的表情让小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可以买很多, 这样梨霜就能吃很多根棒冰了。”他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样子。
她失望的时候,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就会不自觉地暗下来, 被眼睫恹恹地遮着,脸上也没有笑容。
他喜欢看到她笑的样子。
“可是我要买那么多根棒冰干嘛呢。”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脸颊的梨涡也跟着绽了开来,“吃太多棒冰会吃坏肚子的。”小少女一本正经的对着面前的他道,“还好妈妈今天早上有给我零花钱。”
她从口袋里摸出四枚五十的硬币,“唔,应该刚好可以买两根棒冰。来,给你——”
她把手里的两枚硬币递给他。
赤司犹豫了一下:“那你还生气吗?”
“吃完棒冰的话就不生气了哦。”她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口袋里有着一万日元的小少爷,最终却拿着她身上仅有的两百日元,到最近的小卖部买了两根最便宜的棒冰——然而撕开包装袋,将廉价的棒冰送入嘴里,他却觉得甜甜的。
“好吃吗,小征?”咬着棒冰的闲院梨霜忽然偏过头问他。
他点点头:“好吃。”
“那——”
她忽然露出一个笑容,一双眼睛弯弯的,凑过头去就在他的棒冰上咬了一口。
等把他手上的棒冰咬下一口后,黑发小少女这才补上了自己的后半句话,“我也要吃小征的。”
看着手上多了个缺口的棒冰,又看了眼她眉眼弯弯得意满满的样子,明明是有着轻微洁癖的小少年,此时却柔着眼神,主动把手里的棒冰递了过去:“梨霜喜欢的话,可以吃完。”
听到他这么说,刚刚直接探头在他棒冰上咬了一口的小少女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也把自己的棒冰递了过去:“那我的也给小征吃。”
赤司征十郎低头在她的棒冰上咬了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她手上的那根棒冰比他手上的还要甜。
吃完棒冰,他和楼梨霜一左一右地坐在一架秋千上。
他问她:“梨霜不生气了吗?”
她笑了:“恩,不生气了哦。”
“下次我给梨霜买棒冰吧。”
“买两根就好了哦。”
“好。”他应道,“我一根,梨霜一根。”
于是那一整个夏天都是廉价棒冰甜濡的味道。
赤司诗织有时候会打趣他:“征十郎真的是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呢。”
“我很喜欢梨霜。”他一本正经地对母亲道,“我想以结婚为前提和她交往。”
温柔端庄的母亲再一次笑的毫无形象:“啊啊,征十郎的这些话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啊。”
“不对吗?”他歪了歪头,微蹙的眉间带着几分茫然和很难察觉的忐忑,“昨天的时候,我遇到梨霜的父亲和母亲了,我听见阿姨说,任何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就是耍流氓——我没有对梨霜耍流氓,我对梨霜是认真的。”
他严肃地为自己陈辩着,却让赤司诗织再一次笑的毫无形象:“所以,征十郎已经默认自己在和梨霜谈恋爱了吗?”
“不是吗?”他稍稍有些慌乱,“可是,其他人都说梨霜是我的小女朋友,我也,我也……”
向来温和克制的小少年头一次在那被家族荣耀所束缚住的紧绷的眉眼间流泻出孩子特有的紧张和羞涩,他含糊了片刻,终于把咬在舌尖的最后半句话说了出来,“我也很喜欢梨霜。”
他的声音轻轻地,却带着张扬的颜色。
就好像,仅仅只是从口中说出喜欢她三个字,就会让他觉得幸福而温柔。
“这样啊。”赤司诗织看着他的眼神很温柔,“征十郎确实是很喜欢她呢。那么征十郎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呢?”
小少年微微一愣:“……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
他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便去问赤司诗织,“那母亲呢,母亲为什么会喜欢父亲?”
“我啊。”她的眉眼间带出专注而灼热的温柔,那一刻,病弱而苍白的母亲就像是在发光似的,“一定是因为他很喜欢我,所以才喜欢他的吧。”
“我不懂。”他直白道。
“没关系哦。”母亲对他笑着,“小征会明白的。”
然而对他这么说的母亲最后却在他国小的时候去世了。
母亲发丧的时候,赤司家满是那些来来往往的吊唁的人。
这些人都是赤司家有着商业往来的人。
他们有的见过赤司诗织,有的没见过赤司诗织,有的认识她,有的甚至连她的名字还是刚刚在葬礼上听来的,可无论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她,见没见过她,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模一样的虚假的悲伤,甚至就连劝慰的话也是千篇一律:“节哀顺变。”
这些人的面孔在他的眼里就如发黑的火焰,形形色|色的,刺目的他干涸的眼睛里再度涌上些泪意。
闲院梨霜也来了。
个子娇小的女孩子还不及那些大人的腰部高,她就这么淹没在人群中,直到她不知道从哪个人群中挤出来,从后面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他才反应过来。
“小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