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用手挪动了一下闪着光的提包。

    老刘的眼里闪过提包的光芒，随即他堆上了笑容，忙不迭地说：“陶夭夭妈妈，情况呢我都提前了解过了，可是实验班毕竟……”

    老刘看了一眼桌上的瓶瓶罐罐，吸了一口气说：“毕竟有升学率的考虑，您女儿将来要走艺考路线，为什么当初不选择我们学校的艺术班呢？”

    中年女人听罢，拿手掩了一下嘴，似乎咳嗽了一下。

    “刘老师，您应该知道艺术班的学习氛围吧？”中年女人看了老刘一眼。

    老刘心里一动。

    “对于我来说，女儿的心情和性格发展最重要，艺术班虽然有好处，可是就咱们学校来说，倒不如让她进一个学习氛围好一些的实验班，您觉得呢？”中年女人抬起手腕，露出一块白晃晃的小巧腕表，看了看时间。

    “时间也不早啦，我得去公司上班了——这儿的事就先拜托您了，刘老师。”

    老刘站了起来，看着茶几上的大包小包，有些为难地说：“陶夭夭妈妈，这个东西啊，我真的不能收。”

    中年女人一怔，随即笑了笑：“都是些茶叶点心。刘老师要是不能要，就分给这里的老师们吧，再说每人也分不到多少，就是一点心意。”

    说完，中年女人没有给老刘进一步说话的机会，迈步走向办公室大门。

    “刘老师，我的手机号码已经写给你了，就在桌上。”

    “哎，唉……”老刘应了一声。

    看着满满一茶几的东西，他叹了口气。

    “老刘啊，你迟早要摊上事啊……”他心里想着。

    那天下午，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师都收到了几包点心和茶叶。

    ……

    “陶夭夭，以后叫你夭夭吧！”几个外向的小女生下了课就围着陶夭夭转悠。

    “好啊好啊，我高中的外号一直都是夭夭，或者你们叫我陶十一也行，嘿嘿。”陶夭夭甩了甩刘海，对着几个女生露出甜甜的微笑。

    韩奕靠在桌子上，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书，看着这群女生说：“你们几个怎么老是叽叽喳喳的，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嘛。”

    几个小女生白了韩奕一眼，拉着陶夭夭去了教室外边。

    “哦，夭夭你想考艺术类大学啊……”几个小女生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走廊里。

    韩奕用胳膊肘顶了卓其华一下，“去不去厕所啊？”

    “不去”卓其华从胳膊缝里传来两个字，他正趴在桌子上补觉，。

    “那你借我数学作业看看呗。”韩奕蹲下来，伸手在卓其华的桌子抽屉里一阵乱翻。

    “我草，别乱翻我抽屉”卓其华抽出一只胳膊顶开韩奕，“作业在我书架上，自己去找。”

    “好好好，卓大公子接着休息。”韩奕伸手撩了一下头发。

    这时他看见不远处整理试卷的叶甄蓁朝着这个方位投来了不太友好的目光。

    韩奕轻笑了一下，往书架走去。

    ……

    周五，陶夭夭转来的第二天。

    不到七点，卓其华就提前下了宿舍楼，帮韩奕买了早餐之后独自进了教室。

    教室里只有陶夭夭一个人。

    “啊，嗨！”推开后门，看见教室后排的陶夭夭，卓其华愣了一下，随即打了个招呼。

    陶夭夭正在看教材，看见卓其华走了进来，抬头微笑着招招手。

    “嗯……你是卓其华吧？”陶夭夭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诶？我是啊。”卓其华刚刚坐到椅子上，身后传来这句话。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啊？”卓其华转身问道。

    陶夭夭笑着说“昨天很多人告诉我你成绩最好，而且昨天不是错拿了你的纸条了嘛，这就对上号了。”

    卓其华眼角抽动了一下，尴尬地笑了。

    “哪里哪里……那个纸条就是个误会，别在意，哈哈哈……”卓其华说完，注意到她桌上的几本教材，“对了，你在复习吗？”

    陶夭夭点点头，随即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说：“我之前成绩不太好，所以昨天有些内容没听懂……今天想早点过来复习一下。”

    卓其华“哦”了一下，点点头，慢慢转过身去。

    “傻瓜！”卓其华心里有个声音大喊了一声。

    “那啥……你要是有什么地方不清楚，问我也——”卓其华转过身，陶夭夭也抬起头看着他。

    “咣！”后门被推开了。

    韩奕站在门口，一只手揉着头发。看见教室里面对着的两人，他先是在原地愣了一秒。

    卓其华看见来人是韩奕，转头接着说：“问我也行。”

    陶夭夭听了，笑了一下，点点头。

    韩奕回头关上门，径直走到自己座位上，放下书包。

    “岐花，我的早饭。”韩奕坐了下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哦，哦！”卓其华回头，“喏，面包和维他奶。”他反手从抽屉里抓出一袋面包和一瓶豆奶。

    韩奕伸手接过，熟练地扯开包装袋，扎好吸管，吃了起来。

    陶夭夭悄悄看了看自己右边座位上的韩奕。

    “个子好高”她心里想。

    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塑料包装袋“咔嚓咔嚓”地响着。

    ……

    中午的下课铃响了。

    “夭夭，我们去吃饭呗？”几个小女生围了过来。

    韩奕微微皱眉，似乎想把叽叽喳喳的声音挡在耳朵外边。

    “韩奕，走啊，晚了还得排队。”卓其华拎起书包。

    “嗯。走吧”韩奕拉上书包拉链。

    “你这双匡威啥时候买的？”下楼梯的时候，卓其华一边躲闪着拥挤的人流，一边看着身前的韩奕说。

    “昨天晚上到的快递。”韩奕费力地绕过一个壮硕的男生。

    “难怪你晚自习跑出去了，我还去办公室找了你半天。”卓其华快步闪过两个手拉手的女生。

    韩奕没有说话，加快了下楼梯的步伐。

    半个小时之后，韩奕躺在床上，噼里啪啦地玩着ＰＳＰ。

    “哎，奎爷怎么放大招啊”韩奕盯着屏幕，朝着上铺喊了一句。

    “这都不会？圆圈，圆圈，加三角”。

    卓其华的手从上铺的床上耷拉下来，手里拿着一本《高考必背古诗词》。

    “哦。”韩奕操作着人物左砍右杀。

    “下午去不去打球？”韩奕一刀干掉最后一个小兵，“啪”地关上ＰＳＰ电源。

    上铺沉默了一会，“不去啦，下午可能有事。”

    韩奕盯着ＰＳＰ的黑色屏幕看了一会，又摁开了电源。

    六

    “所以当ｙ的值域落在１到正无穷大的时候，ｘ的定义域应该分成这几种情况去讨论……”

    数学老师用水笔把白板墩的“梆梆”响。

    “所以最后的ｘ取四分之三，而不是五分之三。做错的同学自己检查，今晚按照格式重新做一遍，明早交给我。”数学老师瞟了一眼教室后边的挂钟，话音刚落，下课铃响了起来。

    “夭夭，我们去吃饭吧！”一群小黄蜂又围了上来。

    陶夭夭收起数学笔记本，笑着摆了摆手说：“我要留在教室自习一会，你们先去吧。”

    小黄蜂们失望地“嗡嗡”叫了几声，一个接一个地走出了教室。

    “韩奕！”一声震耳欲聋的断喝从前门传来。

    超哥手里拿着篮球，一手扶着门框。

    韩奕瞄了一眼坐在原地不动的卓其华，用力撑了一下桌面，站了起来。

    “我去打球了”韩奕走过卓其华的座位。

    卓其华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韩奕的腿，“嗯”了一声。

    很快，教室里的人走的七七八八。

    卓其华从抽屉里抽出了几本教材，放在桌子上。

    “好啦，有什么问题？”他扭头看着陶夭夭。

    陶夭夭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从抽屉里“唰唰唰”抽出了几本书。

    “先是政治，然后是英语和地理……哦对了，还有一点数学。”陶夭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教室里时不时响起“是人民民主专政。”“不，这里要用倒装句……”“ｘ定义域应该这么求，还有你的公式不对……”以及一阵阵带点尴尬的笑声

    “虽然感觉知识点有些混乱……不过你的声音挺好听的。”卓其华抓了抓头发。

    “所以我的梦想是考进帝都艺术大学呀”陶夭夭笑着说。

    等卓其华推开宿舍门，满身大汗的韩奕正把头埋在水龙头下冲着。

    “你不洗澡嘛？”卓其华放下书包。

    “唔，唔！”韩奕把脸埋在毛巾里，呜哩呜噜地说。

    “哦……知道了。”卓其华回头看了一眼人满为患的浴室隔间。

    韩奕从水池里猛地抬头，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

    “辅导完了？”

    “什么啊……”卓其华打开柜子，把头伸进去。

    “陶夭夭啊——范以超说他打完球之后看见了。”韩奕对着镜子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卓其华关上柜门，“看不出超哥这么八卦，嘿嘿。”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韩奕跨进宿舍，把毛巾往肩上一搭，顺手抓起两件衣服。

    “她还真有不少问题……问得我手忙脚乱的。”卓其华“哧”地扭开一瓶汽水。

    “而且我听说她想考艺术类高校——”卓其华扭过头，看着床边的韩奕。

    “我去洗澡了。”韩奕拽着衣服径直走了出去，脸上沾着水珠。

    卓其华拿着汽水站在柜子边上，怔怔地站着。

    ……

    “超哥，你说卓其华勾搭上那个陶夭夭了？”蚊子抓着揉成一团的试卷，往半空中用力抛。

    “可不，我这两天打完球回班里拿手机，都能看见他俩面对面复习呢，那热烈劲儿。”范以超抬起脚，踹了一下路边的塑料瓶。

    塑料瓶打着转“骨碌碌”滚了很远。

    蚊子眯着眼睛，瞟了一眼面有愠色的超哥。

    “看得出你挺不爽嘛。”蚊子顶了一下范以超的胳膊。

    “切。”范以超看了看对面女生宿舍楼的阳台窗户。

    几件内衣在半空中随风飘着。

    “要不……咱们玩票大的？”蚊子盯着一件飘动的红色文胸。

    “那你他Ｘ的想怎么干？难不成打他一顿啊？”范以超“哼”了一声。

    蚊子摆摆手，抹了一下嘴。

    “你不是认识几个开黑车的司机么，咱们周末想办法把那小子骗上车，然后带到我家的ＫＴＶ里……后面的事就随你怎么开心怎么来了，灌倒了揍一顿也行。”蚊子的呼吸微微加快。

    范以超的胸脯上下剧烈起伏了几下。

    “你想怎么骗？”他问。

    蚊子耸了耸，突然他停下脚步，“昨天韩奕打完球，说他这几天心情很糟糕来着？”

    范以超点点头。

    “他有没有说是为什么？”

    范以超想了想，“我就提到卓其华没来打球，然后他好像更烦躁了。”

    蚊子听了，伸手从灌木丛上扯下一片叶子，捏在指尖转了一圈。

    周末到了。

    卓其华和往常一样，拉着行李箱在校门口站着。

    韩奕站在旁边玩手机。

    “我老妈的车来了。”卓其华仰头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街道。

    不一会，一辆银白色的轿车停在马路边上，车窗降了下来。

    一个留着长卷发的中年女人向卓其华和韩奕招了招手。

    “妈，你把后备箱打开。”卓其华弯下腰。

    “开了开了……哎！韩奕也在，快上车吧！”卓其华老妈热情地招呼着。

    两人坐上后排座位，韩奕打了个招呼，就低下头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这个星期累不累啊。”卓其华老妈关心道。

    “还好啦，每天都是那么多作业。”卓其华靠在软垫上，伸了个懒腰。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

    “韩奕又长高了吧，这孩子从小长得就快，哈哈哈。”卓其华老妈扭头看着韩奕，笑眯眯地说。

    韩奕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是吧，我就是个子长得快了点。”

    “不像我们卓其华，从高一开始就不怎么长个子了，唉……”卓其华老妈摇摇头。

    卓其华翻了个白眼。

    “你们这些男孩子，跟我那帮学生一个样，没事就看着手机不放，搞不懂你们是在学习啊还是聊天，特别有几个男生成天追着女孩子谈恋爱。现在的孩子们……”卓老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

    “妈，你专心开车吧！”卓其华没等这句话说完，打断了老妈的发言。

    “行行行，我不说了啊，回家给你做好吃的——韩奕要不要来家里吃点东西？”

    韩奕关上手机，“今晚老爸提前回来，已经做好饭了，我得先回家。”

    ……

    晚上。

    卓其华正躺在沙发上看小说，身旁的手机“叮铃”一响。

    他拿起来一看，是韩奕的信息。

    韩奕：“明天晚上有空吗？”

    卓其华：“啥事？”

    韩奕：“去唱Ｋ。”

    卓其华：“怎么突然想唱歌了？”

    韩奕：“就问你去不去吧。”

    卓其华抱着枕头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去的理由。

    卓其华：“几点啊？”

    韩奕：“七点半，我来找你。”

    卓其华：“那行，我等着。”

    卓其华移动手指，刚想切换对话框，就看到韩奕的状态栏变成“正在输入中”。

    过了一会，“正在输入中”消失了。

    可韩奕却没有再发信息过来。

    ……

    卓其华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二十分。

    “那个ＫＴＶ好像很远啊。”他一边穿鞋，一边想着。

    “别忘了带钱包，手机和钥匙。”卓其华老妈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叮嘱着。

    “带着了带着了。”卓其华坐到门口的小凳子上，打开手机。

    “叮”系统提示有一条新信息。

    是陶夭夭的。

    陶夭夭：“有几道数学题想问你，现在有空吗？”

    卓其华：“这……我一会要出门，你先发过来也行，晚一点我再回复你呗。”

    陶夭夭：“那就算啦，我先琢磨琢磨。”

    随后她发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表情包。

    “叮”又一条信息。

    韩奕：“我到你家楼下了。”

    卓其华：“这就来！”

    韩奕穿了一身黑，尤其是脚上的一双黑色小皮靴，擦得锃亮。

    “哟呵，挺帅的嘛。”卓其华拍了一下韩奕的肩膀。

    韩奕眨了眨眼睛。

    “我刚才预约了私家车，就停在小区门口。”他掏出手机。

    过了几分钟，两人坐在了一辆蓝色凯美瑞里。

    “去皇冠　ＫＴＶ，明溪路上的那家。”韩奕对着司机说。

    司机回头看了看，点点头：“好嘞！”

    一路上韩奕都只是低着头玩手机。

    “吱——”离目的地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司机猛地一个急刹车。

    “大晚上的不看路啊！”司机探头出了车窗，对着路边的一辆三轮车大吼。

    韩奕一直低着头，突然的刹车使他重心不稳，猛地向前冲去。

    就在他马上要撞到前排座位的时候，一只胳膊伸了过来，抵住了他的肩膀。

    “我说，你小心点啊。”卓其华一只手拉着车门把手，一只手抵住了韩奕前冲的肩膀。

    韩奕没顾上滑掉的手机，眨眨眼睛，笑了一下：“谢啦，岐花。”

    卓其华摇摇头，“你这两天怎么搞的，丢魂儿了啊。”

    韩奕垂下视线，捡起手机，“一会唱什么歌，快点想”。

    卓其华掏出手机，点开音乐。

    “我最近喜欢听Ｍａｒｏｏｎ５的歌，其他的你随便选，反正我唱的不好哈哈。”

    轿车在一家灯火闪耀的ＫＴＶ前门停下了。

    韩奕付过钱，和卓其华下了车。

    “两位里边请，移步前台订房谢谢！”门口的服务生麻利地拉开玻璃大门。

    走到前台，服务生问：“两位吗？”

    韩奕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哎，你俩怎么来这了？”二人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两人回头一看，蚊子和范以超正迈步从楼梯上走下。

    蚊子：“你们是来唱歌的啊？”

    韩奕：“是啊，你们也是来玩的？”

    蚊子说：“那咱们一起呗，其实这儿是我家开的，都是自己人，随便唱。”

    超哥瞄了一眼卓其华。

    韩奕笑了一下：“那也行，一起唱吧。”说完看着身边的卓其华。

    卓其华点点头。

    蚊子扭头对前台服务生说：“一个豪包，先开三个小时。”

    服务生低头在电子屏上敲了几下，“４０１房，小徐，带客人上去。”

    一个穿着马甲的白净服务生走了过来：“几位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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