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最后一门课了,我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大家唧唧喳喳地欢呼跳跃,搞得跟1949年大解放似的。这年头做学生的容易吗,一个学期要背着十几门功课哼哼唧唧地往上爬,累得我们龇牙咧嘴,呕心沥血啊!我们为了什么啊,还不是那光宗耀祖的那几个分数嘛!
班主任老师特友好地先请我们安静下来,总结了本学期的基本情况,他说,今年的成绩是可喜的,未来是充满希望的,明年的道路还布满坎坷,努力吧!我们先是听得心花怒放,然后又是壮志满怀。可到最后,老师就滔滔不绝地布置作业,他张着口若悬河的嘴,唾沫星子几乎喷射到了每个人的脸上,我真想拿个大馒头把他的大嘴给塞住,把它严严实实地堵起来。 最终大家都是忍无可忍了,发出震耳欲聋地哀叹声,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一触即发的悲壮场面。
可老师站在讲台上,大义凛然,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他晃着脑袋一副漠视地表情,他说,如果你们再这样没完没了闹下去的话,我想再给你们布置一篇关于调查老师与学生矛盾的论文,你们看怎么样啊?
我们鬼哭狼嚎地说,老师,还是不要了吧?我们刚才还大义凛然的脸瞬时间就变成了一副极下贱的奴才相,那些抱怨的话、哀求的话、讽刺的话都被此时的尴尬境界取而代之。
老师则笑得如午后的向日葵。
一个同学唱道: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你笑得甜蜜,我哭得落寞……
我们都是些苦命的喜儿啊!
家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在这个凛冽的冬天更加显得寂寞和苍凉。我不能强打着精神给生命奏响快乐的乐章,因为眼前的一切让我无法相信明天会更好。这种想法让自己都为之一惊,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那些美好的东西确实不容易再回来。
我见到龙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身上穿着我曾经穿过的风衣,头发长得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黝黑的皮肤映衬着有些沧桑的面容。他见我进来,就一脸春花烂漫地笑,那笑容是久违的也是苦涩的。龙正在烙饼子,他说,姐姐,你可是终于回来了,你瞧我把你盼得眼睛都绿了。快过来,尝一个我做得饼子吧!顶级厨师的水平!
我放下行李,洗了把手,就接过龙递过来的饼子,我咬下去,差点没把我酸死,我想那小子肯定是用醋和得面。我装坐极享受的样子,把饼子咽进肚子里,我说,你小子做饭的水平真是越来越高了!
龙不相信地问,好吃,你怎么脸上那种表情啊!
我摸了摸脸说,我有吗?
龙也拿起一饼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就呸呸地往外吐,他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我好像没放碱面。
我也呵呵地笑,我说,没事,这东西还开胃呢!我稍稍停顿了一会问,军还没回来吗?
龙说,军写信说他要在外打工,年三十才回来呢!
我略带忧伤地“哦”了一声,我忽然觉得自己太渺小了。我这个做姐姐的除了苦读圣贤书,忘我地追求那一点点可怜的爱情以外,我几乎对现实的问题不不闻不问的,而我还要在此基础上懒洋洋地推卸自己的责任,我真是恶毒啊!
我闭上眼睛,想着那些本以麻木的往事,我忽然就觉得都兰是一个叫人记不起快乐的地方,每一个角落,每一刻时间都能看到让人伤怀的东西。
龙依旧在那里飞檐走壁地大显着他的身手,他脸上的喜悦叫我心如死灰的灵魂有了一丝渺茫的希望和复活的滋生。龙朝着我吐着他三尺长的舌头说,姐,你又跟个神经病地想什么呢?
我晕。我说,你小子又活得不耐烦了!
龙呵呵地笑,这才是我真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