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夜,我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听着婴儿的哭声,断断续续。时远时近。好像一伸手就能抱到孩子。又好像在几公里以外。
“雅思。撑住。”意识清醒的时候,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苏白的声音。温柔的像是带着春风,但是太迟了。吹不散那些阴霾。
医生交代苏白,一定要让我意识清醒着。要不断的和我说话。就像是要把一个人的魂儿从鬼门关阎王爷那里带回来一样。
然后。我真的听苏白断断续续的讲了一晚上的话。
苏白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在幼儿园。那时候他们家刚刚经历了巨变。不光是一贫如洗,还欠下了巨额高利贷。家里所有人忙得团团转。经常把他放在幼儿园就不管了。
我那时候只有四岁,没有了记忆。苏白六岁,他们班的小朋友都知道他爸爸商业犯罪坐牢了,知道他妈卷了一笔钱跑了,知道他们家乞丐都不如。小孩子有着对弱者难以掩饰的恶意。尤其是苏白向来傲气又聪明,就成了他们所有人捉弄的对象。
每天放学之后。苏白在等着给人扫地的奶奶来接他回家。而我在等着在食堂帮厨的妈妈来接我。
偌大的幼儿园门口,只有我们两个人。
苏白说。开始那将近一个小时很难熬。看着所有人都有爸爸妈妈,其乐融融。只有他一个人被抛弃,像是没人要的小孩。有人那个点儿遛狗,硕大的狗跑过来他都会害怕。感觉这个世界只有深深的恶意。
但是我三番两次的主动把我手里的糖分给他。那是我妈妈从食堂里偷出来的冰糖粒。每天妈妈都会给我塞几块,怕我等她太久会哭。
苏白说。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有甘甜存在。
明明不喜欢上学,不喜欢在公开场合,怕人嘲笑。但是后来期待那块糖,就成了他每天上学的希望。
直到有一天,他们家换了新的生意,得到了安家的帮助,他被送到了国外去上学。每次遇到过不去的事情,他都会去买冰糖。但是这十几年来,再也没有吃到过当年的糖的甜味。
后来的很多年,他去那所已经被拆了的幼儿园找了我很多次,一无所获。
没有名字,没有照片,只靠着童年的记忆,想要找到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难。等到他好不容易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是安家和的妻子。
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有那么多的巧合。
像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当他兴冲冲地告诉安家和他找到了初恋情人的时候。安家和告诉他刚刚领证结婚。
结婚证上,是我的名字,林雅思。
出生年月,姓名籍贯,都是同一个人。安家对苏白有东山再起的恩情,不管是谁他都能争能抢能夺。
除了安家和。
他出国去了很长时间,一直听到我怀孕七个月,感情稳定才回来。他以为他可以做到面对我波澜不惊,但是在看到的那一刻,心里是惊涛骇浪。惦记了整个少年时光的人,并没有在岁月里被消散,反而愈加清晰起来。
深情依旧,他希望能给我所有的保护和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