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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书生 > 南柯梦:绾鬇夫人 > 脉脉

脉脉(第1页)

    这不是千梨第一次经历皇家大婚了。

    每一次似乎都不是她穿戴凤冠霞帔,不是她登上珠缨金舆,她不可能是主角,她更像是这场大戏的陪衬。作为新帝后宫现在唯一的嫔妃,她不得不费心费力地为自己的夫君即将迎娶的女人准备华美宫室,装点正红婚房,她不能在一个细节上出纰漏落人口实,尽管千梨觉得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嘲笑这个替他人做嫁衣裳的女人,她不敢去看随随便便一个宫人,怕从那些不相干的人眼里看出同情,这种善良但没什么用的情感令她痛苦。

    她能够命令一个奴婢,看上去很尊贵的样子,但人都清楚,当肃穆的礼幡打起来,当悠扬的喜乐齐鸣时,她必须退出这场戏,躲到一个没有人看得见她的地方,去自怜自伤。

    此刻她歪在关雎宫正殿暖阁儿的炕上,春意虽渐浓,她却经不住三月的寒气。把玩着明妆送她的鸳鸯和合玉佩,昏暗的灯火中,她的表情一半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明妆退了宴,他没沾一滴酒,尽管无数大臣向他恭祝庆喜,他却没觉得有何可喜,甚至心里老大的不痛快。

    皇后在衍庆宫。不想乘辇,不想快点过去,他甚至不知觉地往相反方向走去,夜里的风吹得他的婚服褂子哗啦哗啦地响。敏子知道小皇帝心里想些什么,想的是谁,就自己的心理而言,敏子也是在暗地里鼓劲儿埋怨这两人怎么还不快点儿,但他有他的责任,他需要对身为皇帝的明妆作出提醒。

    “皇上,衍庆宫在这边儿。”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明妆醒过神儿来,他停住脚,心里一万个想往关雎宫赶,又知道不能够。这一去,会惹出多少麻烦,以千梨的性子,保不齐自己还得挨骂。在寒风里立了半晌,他从衣襟里摸出个白晃晃的小东西来,唤敏子上前,他把东西小心地摁在敏子手心里。

    原来是块白玉腰珮,上头精雕细镂一对鸳鸯。“哟!”敏子笑道,“好意头儿,这是……”明妆点点头,朝关雎宫方向深深看了两眼,他转身向皇后宫中走去。

    约摸近二更了,衍庆宫内灯火通明。明妆走进殿内,门口乌泱泱一群宫女渐渐退了,敏子,皇后的掌事宫女絮儿留了两个还知事的丫头,一起守在门口,其实都有些困意的,只是不敢睡。

    新人坐在殿内的坐榻上,彩绣的凤凰在嫁衣上,火烛摇曳,那神鸟似乎闪着光,活灵活现的。再看那女子,如花似玉啊,跟平常所见的宫内美人儿,并无不同,是那种画上的不灵动的美人。似乎娇小,坐在那里倒是显得端庄。见进来人,她连忙起身行礼,碎碎的步子,看上去有些意外与惊慌的,但明妆清楚这种故做的羞怯实在在他几年前那些年纪轻轻的庶母们身上见得腻烦了。

    如此娇花软玉一样的女子,实在称得皇后的位子。但明妆看着她,只想着一件事,多么一件衣裳!若给阿梨穿上,可多么好看呢!偏生在她身上!

    他挥一挥衣袖,示意她免礼,便与她并坐在榻上。他扫一眼面前的梅花金漆小几上摆着的几样点心,旁边置着一把辟寒金壶,两只紫霞杯。

    “合卺酒就免了,”明妆倒是打算在这儿坐一个晚上,“连日脾胃不好,太医让朕不要饮酒。”

    皇后有些沮丧,想起姑父跟父亲说的那些话,今日总觉得被操纵着,像只提线木偶似的。对未来未免有些灰心丧气的,还好今日见这夫君倒是极为英俊,不枉自己。她又觉得还算有些安慰——毕竟皇上同她讲话了,虽是拒绝饮酒,倒也解释了缘故,这事便还有转圜的余地——当然她并不知道明妆的解释只是因为年轻礼貌的原因。于是红锦陪笑道:“不能喝便不喝吧,陛下身体要紧。臣妾吩咐御膳房做了些点心,陛下看看可还合心意?”

    明妆心里暗笑,御膳房才不会理睬你呢,刚到宫里,什么事不是太妃给你安排好了,你倒来卖乖!

    不过明妆倒是真的饿了,再说他打算捱一夜的,不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怎么行呢?

    他一一地往那几个缠丝白玛瑙碟子里看去,玉蔻糕、鹅油卷、玫瑰乳酥——哟,这些点心可是真熟悉,他可忘不了在南苑那几个黑漆漆的晚上,千梨从膳房偷拿出来的就是这几样点心,在偏阁里坐着看他吃饱。只有千梨想得到,他十岁以前被宠惯了,南苑缺衣少食,他哪里就真能吃得惯那些粗粝的芝麻酱烧饼、甘蓝叶油汤;也只有千梨敢在明野明尊的双重压力之下,记得在生日那天带好吃的给他。那夜里,昏暗的油灯下,别人早睡熟了,千梨轻言细语地讲话给他听:“不要忘了学过的学问,不要忘了自己尊贵的身份,不要忘了希望……”他怎么又能忘了千梨救他又不引起怀疑而咽下的明尊的毒药,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看似过去了,却无时无刻不盘旋在明妆的脑海里,渐渐成为他白日黑夜挥之不去的噩梦。虽是噩梦,他倒也还有些怀念,不知道为什么,他又闪出那些午后最晕热但又最为清静的时候,只剩一树蝉声,其他人都躲暑睡去的时候,千梨在廊檐下,给他做黑糖豆粉糕,她的桃花眼显然也是欲眠的,还有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沾染的黄绿的豆粉,还有那微微沁汗的鼻尖……

    明妆坐不下去了,他决然起身,拂袖而去。

    【动情动念】

    关雎宫外寂无一人,偌大的宫殿在夜幕笼罩中显得清冷孤凄,似乎没有沾染到一点的喜气。

    莫非是睡了?明妆立在殿门口,想了一想,近三更了,睡了也是自然的。但他还是轻轻推门进去了。

    外殿里黑黢黢的,明妆没想找灯,摸索着往隔间挪过去,他一步一步地,怕踢到什么。但当他立在隔间时,望见内殿里一灯如豆,幽幽地映在格子茜纱上,他意外之余,感到一阵晕眩的欣喜——他了解千梨的秉性,不喜欢人多,尤其心情不好的时候,更讨厌有人搅扰。此刻,她屏退众人,一人坐在那琴光黑漆春台前,对着镜子,显然是有心事了。

    明妆本以为千梨既是促成这场婚姻的“主谋”,便是一味他的,现在看来倒并非如此。她也会自己,而睡不着么?

    明妆掀起水晶帘侧身进去,千梨听见珠子的脆响,吃了一惊转过身来瞪大眼睛。他们一时没说一句话,而且似乎斗屏着呼吸。殿内真是静的吓人!明妆这才在心里默念这句。他看着她,她看着他。突然千梨扭身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跑来扑到明妆怀里,把头埋进他胸膛里去了。

    明妆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感到瞬间不能呼吸,好像受了惊吓,但又掩饰不住地欣喜起来,他合手紧紧搂住她,像是搂住了他的整个世界。

    幽幽烛火催动情肠。明妆情不自禁地捧起千梨的脸来,原来她哭了——柔长的睫毛湿漉漉地覆在脸上,和那个他曾经日日凝望着早起的慵懒模样不差分毫。七年了,自七年前遇见她,她甚至比那时还要娇美,也许宫里宫外那些人的话是对的,她是个妖女,能够容颜不老,自己已经大变了模样,她却仍是如此。那时若说她还有些空谷幽兰一般的气质的话,现在这样的出世之感少了许多,保全身边的人,她牺牲了很多东西,却得到的很少,在表面平静内地里腥风血雨的宫禁,她已经待了快十一年了吧,曾经的蜀中才女,硬生生被逼成了人前极尽谄媚,人后黯然垂泪的杜鹃花一样的女人,除了明妆,怕是没有人看到过最真实最两面的千梨,她的本质是不坏的,那最得她信任的蜀儿屈死时,她隐忍地看着白缎裹着不堪的尸体抬出去,之后在人不备时,她抬头望向明尊的每一眼,任是谁看了也会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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