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她就这样干脆的拒绝了?
这次南下,就是为了寻求帮助,找援兵,可没想到第一站就碰了一鼻子灰。
厉云沉默,固执的抿着薄唇,不肯说话。
“师父她……临死前曾经跟我说过……”水槛话锋一转,却忽而哀哀地说。
厉云一怔,抬起头来,看了看同门的师妹。
“她说……‘厉云这一生都被名利二字累着,只怕有一日脱不开这名利的漩涡,就陷下去了。我不怪他离开青霜阁,也不怪他追逐名利,只是希望他能过的坦荡幸福。’”慢慢复述完了师父的遗言,水槛却眸子一暗,扶住了剑客的手,“阿云,现在都这样了,你还坚持什么?凭你那微小的力量,就想撼动那个国家么?”
听得那席话,厉云的眸子剧烈震动起来。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师父她错了。”
“我离开青霜阁,并不是为了追逐名利。每个人都该有每个人的舞台,每个人的命运。我要出去闯一场,要在那个大漠的舞台上尽情的发挥自己,而不是在这青霜阁,在江湖的勾心斗角里,终老一生。”
水槛皱了皱眉,反驳,“是,你不再涉猎江湖了,可怎么样呢?你不是最终还陷在了那朝廷的漩涡里,卷在了那朝廷的勾心斗角里,又有什么不同!”
厉云霍然立起,冷冷的,“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心甘情愿要走下去的路!”
“你已经没有路了!”水槛也跟着站起,“你的国已经灭了,家也不在了,你已经没有路了,为什么不肯回回头!”
厉云怔了一下,哑口无言。
美沙亚见两人争吵,有些害怕,怯怯的牵住了他的衣角,目光在剑拔弩张的两人间环璇。
厉云就看到了女孩子的那个目光,倏尔一闭目,握住了小公主的手,冷冷的说,“你也知道,先王临阵托孤。我已与先王定下了誓言,那是生命与生命,血与血的誓言,除非我死了,否则——就是撞得粉身碎骨,我也要撞出一条路来!”
他说完,一紧孩子的手腕,大踏步的就往门口走。
“你站住!”水槛猛然出声阻止,“你怎么还没明白,我说青霜阁不能跟你一起犯险,可作为你的师妹,我却可以给你指一条路!”
毕竟,青霜阁不是她私人的物品,她不能就那么毅然决然的赌上所有姐妹的性命。
厉云惊奇的回过头来,看着面前这个小了自己三四岁的师妹。
“师父她虽然怪责你迷醉名利,可是,这样的情况下,她也还是会帮助你的,我只是完成师父的心愿,让你再撞一次。万一……撞不出一条路来,青霜阁的门是永远为你开着的,请你回回头。”
水槛缓缓的说完了那一席话,却真诚的笑了。
莫名的,厉云的心就是一酸,堵的说不出话来。
“还傻站着干什么!难道是要我站着跟你说话?”水槛忽而嗔了一声,率先在那桌边坐下来,朝他招手。厉云勉强笑了一下,回身,跟着坐下来。
“青琉,”青霜阁主却隔着门叫一直伺候在外的近姬,“你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捧着厚厚的一沓文书进来,搁在那案头。
厉云随意的翻了一眼,却大惊失色。
那文书上,竟然详细记载罗列着星野国所有的官员!
水槛挑出一摞来,指点给他看,“这些人都是在事后勉强降了那武承王的,因此最容易动摇。你可以试着派人游说一下,说不定就能拉拢过来。”
“至于这些,”少女的手指又点在另一摞上,“是跟着武承王一起打天下的,基本上都对他忠心耿耿,你要特别注意这些人,再不成——青霜阁可以派出暗杀团,帮你解决他们。”
“最重要的是这个,”水槛特地拿了一纸文书过来,展开在他面前,“当朝的宰相舒端。这个人祖籍中州,品行端直,对先帝忠心耿耿。武承王为了拉拢人心,依旧保持着他的相位,却不让他插手政事兵权。我估计,这个人很快就会被武王党挤兑下去。你们那里都是世袭恩荫做官,他这个相位,很可能就被他的儿子承袭。”
说着,她将那文书翻到后几页上,指着一处给厉云看,“舒端有一子一女,儿子叫舒子夜,年纪该和你差不多,一直都在中州各地游学。我本想弄幅他的画像给你,可是关于他的消息却实在太少了。不过没关系,飞叶堂有消息说,前几日在江淮一带见过他,我正派人加紧跟着,不日便有音讯。”
“至于盟军方面,你们可以去求助大漠上的风之国,它们虽然不是人类,却据说与星野国开国先祖有着密切关系,你们只要许它们食粮和土地,应该就能合作。另外,大漠上的游牧民族也是很好的合作者,他们受星野国盘剥压迫良久,你们只要许他们自由,应该也能拉拢过来。不过千万切记,不论联合了多少盟军,从内部瓦解整个星野国,才是最快最好的办法。”
说完这一切,水槛这才舒出了一口气,淡淡笑着。“我能帮你的,也就这样了,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
这样……!厉云惊的说不出话来,光这些的调查与准备,也是要消耗极大的人力财力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师妹就为自己打算好了一切!
“最后,我能帮你的,却是给你派一名人手。那个孩子跟着你,我对他也放心,对你也放心了。”水槛笑吟吟的补充。
厉云觉得那句话奇怪,不由得皱眉想了想,开口问,“那个人是谁?”
“水槛姐姐,水槛姐姐!”
她还不及答话,那外面就起了一个有些放肆的声音,笑嘻嘻的问,“他们来了吗?”
只听得青琉在门口笑,“来了。哎呀哎呀,你这个祸害可算也来了。”
“他来了。”水槛笑着,这句话却是冲厉云说的,也是说给外面那个人听,一边说,一边就站了起来。
“谁?”见青霜阁主都如此隆重的迎接那个人,厉云奇,脱口问了一句。
“我妹妹呀!”水槛笑着瞥了他一眼,说。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一袭白衣出现在门口,笑吟吟的朝厉云打招呼,“姐夫好呀!”
是……她!不不,是他!
厉云一晃儿惊在当地,久久缓不过神来。
门口的白衣人却自来熟,一转头看着开门的青琉,“琉姐姐上碗茶来,对了对了,我还要咱青霜阁的小点心,尤其是那个桂花糕,不能少!”
青琉居然笑盈盈的应了一声,去了。
厉云这才能仔细打量面前的这个白衣人——破庙里大吃大喝又赌色子的少年乞丐,楼上楼里那个弹琵琶的鹅黄衫子少女。
他们竟然是同一个人,就是面前的这个白衣的纨绔子弟!
蓝衣水槛笑了一声,假意生气,“瞧你这饿狼样子,又是空着腹来的罢!”
“是呀是呀,本少爷还在床上做美梦呢,却被姐姐派去的人给生生揪起来,就这样来了,还没吃早饭呢!”纨绔公子笑着回答,也不害羞,顺势就在黑衣剑客的椅子上坐下来,将厉云挤兑到一边去,一边还兴奋的问长问短,“水槛姐姐今早上吃得什么,有没有给我留一些?”
蓝衣少女俯下身来,亲昵地刮了一下他的鼻梁,笑,“怎么少得了你的!”
“等一下,”厉云的脑子里终于转过来一些,转头看着那纨绔公子,“这……怎么回事!他到底是谁!”
“笨那,”白衣公子感慨一声,直摇头,“简单点说,我流浪江湖的时候,在破庙里认出了你的海霜剑,就回来通知水槛姐姐了,剩下的事,你该知道了罢?”
“可我并不认识你!”厉云的声音一冷,“你怎么能识得我的海霜剑!”
“你那柄剑的小样在戎兵堂挂着呢,我天天见。而且佩云老阁主和姐姐整天在我耳边念叨——那个拿着海霜剑的人,是天下第一的超级无敌大傻瓜,跑到那鸟不拉屎的大漠里去吃沙子!”
戎兵堂是青霜阁里专门铸造兵器的地方,所有人的成名兵器,都有原版的小样悬挂在那里,作为整个戎兵堂荣耀的见证。
“这需要我来解释,”水槛却笑着插进来,“如今是在你走后才来青霜阁的。因此,你不知道他这个人也不奇怪。”
“等等,”厉云倏然喊停,仔细得想了一想,却突然说,“水槛你……说的是,这个人今后要跟着我吗?!”
“是!”两张脸同时转过来,异口同声。白如今与青霜阁主又对视了一眼,叹息一声,一幅“这个人真是笨得可以”的表情。
“我拒绝!”厉云冷生冷气,干脆利落。
这个纨绔公子,哪里有半分江湖人的样子!扮乞丐,装少女,赌色子,贪吃,还聒噪,摆明出来玩江湖的,而且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玩!
“我这是拿性命在拼,不是在游玩,出了什么事我可保不住他!”厉云一脸的坚持到底,死活不同意这个纨绔公子随行。
“你放心。”水槛却笑着打保票,“如今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他保命的能力我绝对相信。这个人最懂得逃避危险和艰难,普天之下,没有比他更懂的了。”
“喂!”纨绔公子却朝水槛翻了个白眼,不满意的,“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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