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只见远远的沙丘后,陡然跳出一片长满了“蘑菇”的荒原,各色毡房外都生着篝火,后裘皮靴的大漠人穿梭忙碌着,妇人肩顶着半人高的瓦罐来回穿插。(狂∫亻∫小∫說∫网)[wWω.♀xIao♀sHuo.♀Kr]
篝火上似乎都架着银锅,锅下的热气腾腾,锅里咕咕作响,乳白色的液体不断翻腾着,慢慢泛上一层淡黄色的奶皮来。整个荒原上就弥漫着那股子浓重的奶香。
旁边的木架子上倒悬着血呼呼的整羊,面色红褐的妇人正麻利的用错金小刀割挑着羊肉外的膘肉和脂皮,再将一整只羊分庖解骨,剜肉除脏。
纨绔公子看得目瞪口呆,她们的手法竟然如此娴熟巧妙,便是与庖丁,也可一较高下。
感慨了一声,纨绔公子这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肚子咽了唾沫,咕咕哝哝,“是该吃晌午饭了。”旁边的小公主听闻,也些微的点了点头,微微咽了口唾沫。
冬萨尼终于停了骆驼,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来,扫眼看这两男一孩子的奇怪外族人。
这银色大氅的异族族长却陡然笑起来,点点头,“那就请罢。”
黑衣剑客倏觉诧异,只是狐疑的看他,一旁的纨绔公子却已经雀跃起来,“这就对嘛!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把那个那个白色的东西端一碗来尝尝,一定很甜!”
他毕竟是在中州长大的,竟然不曾喝过大漠里的羊奶。
族里的男子见族长归来,齐齐地拥上来行礼,却看见了队伍后面跟着的一队陌生男子。
这些男子竟然拉来了十七八辆车,车上的东西看来不轻,那些骆驼的毛发上都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只是那带队的两个男子奇怪,黑发黑眼,看来却是中州人的打扮。
以往抢掠途中商队,不是将人放了,就是就地正法的后果,怎么今天竟然还带了一队人回来?
远远的有两个异族少女迎上来,一人肩上轻松的扛着个半人高的瓦罐,另一女子的怀里捧着一摞陶碗,一个一个的分给归来的众人。
既而,另一位少女笑着提瓦罐上来,给每一个归来的人倒上了滚烫的酒。
纨绔公子却被那酒气冲了一下鼻子,脑袋便是一热,嚷了一声好酒,三五口喝下了肚。
那烈酒宛如一道真气,瞬间在全身一个周天,又通过四肢百骸化为汗气被蒸出,所有的人都是一暖,身上的冷气一扫而空。
异族少女见这个白白净净的中州公子竟有这等好酒量,不仅莞尔一笑,却一倾瓦罐,又倒了一碗。
纨绔公子却不肯喝,直勾勾的瞧着她笑,“人都说大漠儿女歌舞双全,你便来唱个祝酒歌罢,你能唱,我便能喝!”
这小子,又开始胡闹了。黑衣剑客无奈的咳嗽了一声,拎起他的领口便要往后拽。
“你就唱,大漠待客的规矩是三碗不入席,能不能让他喝尽三碗,便看你的本事。”见族中的少女期待的看着自己,身为族长的冬萨尼却淡笑一声,点头。
那少女润红了脸色的一点头,将瓦罐往旁边一递,双手托住白如今的碗底,开口便来。
“浩漠沙如雪,勇士心是冰。长啸卷飞蓬,烈马追急风。举步搭雕弓,西北断双鹰!
丈夫心地天,不在草莽间!去时马蹄浅,阿妹泪阑珊。烽火连山雪,难系阿郎衫!
而今若重归,且尽坛中酒!”
只是这似乎是怨妇思念丈夫的酒词,却不是祝酒语,纨绔公子却听得新奇美好,红光满面的尽了碗中酒,却又伸出碗来,等着第三碗。
“好酒量。”旁边的异族族长感慨一声,却不知是不是讽刺。
大漠女儿又为他满上酒,托着碗底,换调重唱。
“远方客,天山莲,大漠的珍珠高山盐,谁能比谁珍贵点儿?妹来唱,阿哥喊,白玉的酒杯犀角碗,若让你酒岂不干儿!”
纨绔公子喝了声彩,毫不犹豫的,一碗酒又是全尽。
周围族人呼喝了一声,齐齐鼓起掌来,赞叹外邦公子的豪放爽朗。
见他一气喝干了三碗,身为族长的冬萨尼也是一笑,伸出手,做了个请入的手势。
两位少女立刻为众人打开帘幕,弓腰垂手的迎接一行人进金帐。
这族长居住的金帐端的大,偌大一张火炕上铺着锦缎的地毯,炕外就是火塘,上面架着个银质的小锅,也正咕咕嘟嘟的冒着热气。
只是里面的味道不好,湿潮的,还夹杂着一股子腥气,两人少女将一干首领让上火炕,打开了皮面的窗子,让阳光和新鲜空气透进来。
“按照大漠人对待贵宾的菜上。”异族族长端坐在正上首,环抱着银色的狐狼,慢声叮嘱。
异族少女领命,一人便下去布菜了,另一人却端过来一盘的银质杯盏,并将火上滚开的羊奶端了过来。
纨绔公子好奇的凑头去看,却见那少女正往滚奶里慢慢倾到红褐色的液体,一边倾到还一边搅拌。他凑过去一闻,竟然是红茶。
“加茶干什么?”纨绔公子好奇,却见那少女又对他莞尔,露出莹白的齿来,却不答话,将奶水往众人杯子里倒。倒完之后,却又取了个银质的小罐子过来,用小勺一点点地往众人杯子里添着什么。
那罐子里的东西晶莹洁白,颗粒细腻。
“是糖吗?”纨绔公子继续好奇的搭讪,色迷迷的盯着人家看,却开口,“姐姐求你多赏一点儿吧,别那么吝啬!”他说着,径直抢过了少女手里的勺子,又往自己杯子里放了一大勺。
那少女却忍不住噗哧笑了,就连一直正襟危坐的冬萨尼也忍不住,一边笑一边摇头。美沙亚似乎识得,一个劲的拽他。
少女布下了奶茶,就退到一边去了。异族族长举杯示意,自己便慢慢的喝下了一口。
纨绔公子早忍不住,一大口就灌了下去,舌头却被烫着了。舌头的麻涩刚过去,却觉得口里像打翻了盐罐子,苦涩的他直伸舌头。
“奶茶是咸的,谁让你放那么多盐!”美沙亚嗤嗤出声,连忙提醒。
一旁站着的少女也是噗哧一笑,忍都忍不住。
黑衣剑客慢慢抿了一口,也自皱眉,不敢再受用。
那纨绔公子却惨,扇着伸出来的舌头直直要水。
这里正闹着,帘子一动,刚来去了少女复返,在门口一盘一盘的传菜。
众人一看,却都是大块肉食,不见半点素食。
不一会儿,那炕上的矮桌就满了,除了大盘的牛羊肉,还端上一盘整的羊羔,配上黄色的馕,一桌上只是红黄混杂。
异族族长接过递上来的剔骨银刀,一点点地割裂那只整的羊羔,将最好的肉奉在客人的盘中。
毕竟是大漠人,手法娴熟游刃有余,只几刀,那一只羊就被割裂成无数的段落。
纨绔公子一直好奇的看,学着冬萨尼的样子,将羊羔肉蘸了特制的酱料,填在口里大嚼,只觉得那羊羔肉极嫩,入口即化一样,肥而不腻,却还有一股子特殊的清香。
“好吃好吃。”纨绔公子急声感叹,却夺过冬萨尼手里的弯刀,一刀削下整个羊头来,不怀好意的扔进了黑衣剑客的盘子,只是一股脑的笑。
厉云不紧不慢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却忽而将桌子一拍,震的那盘子里的羊头咕噜跳起,再被他抓起的弯刀一挑,径直往纨绔公子的怀里撞去。
“哇!”纨绔公子一挽袖子,却将那弯刀一旋,点在羊头骨上,又朝黑衣剑客奔来。
两人正躲着,旁边的异族族长却抄刀在手,一刀飞出,将凌空的羊头一瞬间射出,钉在了地上。他既而一拍身边的狐狼,那狼一骨碌爬起来,叼着羊头就跑远了。
“喂,我们正玩得高兴,你不要败兴嘛!”纨绔公子不爽,耸起嘴来抱怨。
玩?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玩!
异族族长冷笑一声,忽而端了酒杯起来,一杯酒泼向纨绔公子。
“哎!”纨绔公子一闪身躲过,却来了兴致,兀自抄杯起来,泼向冬萨尼!
异族族长瞬间拔身,却已经将酒壶拿在手里,凌空旋起一圈,那敞口的壶里竟没洒出一滴酒!
“好身法!”黑衣剑客冷笑一声,一手护着身边的小公主,也跟着拍案而起。
“请酒!”异族族长一声长啸,一拍那酒壶,震的壶里酒水如箭射出,直*张扬的纨绔公子!
纨绔公子麻利得除下外衣,兜头一转,那外衣上竟然落下了千坑万点。
然而,一旁的黑衣剑客却又冷笑一声,复又坐下,同小公主饮酒。
那异族族长明显是冲着白如今去的。况且他也想看看,那纨绔公子究竟有怎样的本事。
没料那冬萨尼竟然甩开了酒壶,当手拈了个口诀,只见那地上的残酒倏忽激起,从纨绔公子的脚下箭般射来!
竟然是,竟然是水族的手法!
纨绔公子大惊,却忽而脚底一划,整个身形就急速旋转起来,只见一团白影幢幢,那些箭一样的水滴立刻撞上白影立刻四散,将一片地打得宛如筛子。
好俊的身形!黑衣剑客蓦地捏紧了酒杯,心下却立刻转了三转,只觉那身形熟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好!”异族族长也跟着赞一声,又念决起来,正要伸手!
却陡然袭来了一道风影,啪的一声甩在矮桌上,登时将那矮桌劈成两半,就连当中的那盘羔羊也不能幸免,连同银盘子一起,被劈做了两半!
好凌厉的风影!对阵的两人登时一惊,回神看去,却见那断开的桌面上,落着一截黝黑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