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山东农村穷,娶媳妇便宜,索性回老家给儿子娶个便宜山东媳妇得了。
山东女人既孝顺又护犊子,说话听得懂,做饭又顺口,就这么定了。
为了装装门面,回家前,兆基他爹自己在路边地摊上,给撒气漏风了多年的门牙豁上,镶了一颗大金牙。那个瘪瘪嘴满口没牙的野路子牙医,经常在霁虹桥斜坡上和警察玩赛跑,被追的东躲西藏,兆基爹偶尔给他顺道望风报信,他和这爷俩也算混个脸熟。
他信誓旦旦的承诺,此颗大金牙是纯金打制的,不信你搁牙咬咬,没有白茬也没有铜味吧?咱们是朋友吗,谁和谁啊。
因为不是用石膏做模具私人定制的,这颗金牙尺码比左邻右舍原装的牙齿要大一些,镶上以后,兆基爹嘴里有点脚大鞋小不跟脚的感觉。
夜里用舌头一试,还真有点铜腥味。早晨起来照照镜子,一呲牙,大金牙乌突突的发绿,一夜的功夫竟然长铜锈了,提起衣角蹭了半天,又发亮了。
也不知道是他娘的哪国的金子,是不是这个伪牙医用黄铜伪造的,怨不得他说什么铜臭味呢。
管它是不是纯金的,金光闪闪的刺眼睛就足够了。
兆基爹狠狠心,又上街拐角成衣铺给儿子做了一身洋制服。小伙子穿上小成衣铺野鸡裁缝做的制服,前襟长后襟短,领口露出一圈粗布白衬衣领子,咋一看,活脱一个缩脖鹌鹑。不过剃剃头刮刮胡子挺挺腰,也人模狗样的。
那年月,穿一身藏蓝的斜纹布制服,就属于奢侈品了。
山东老家怹里(村里)的人都知道,这爷俩大张旗鼓地下关东都好几年了,没准发财了,挣了不少的金银财宝。
谁就不知道这爷俩在城里边究竟混得怎么样,折腾出个眉目来没有。不论是好是坏,他们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爷俩嘴上自己吐出来的。
但是,老的一颗大号金牙,少的一身新制服,在怹里也挺招摇的。
不管大金牙嚼咽的是什么食物,也不管制服里面裹着的是什么东西,毕竟哈尔滨这个大城市本身的魅力太大了。
村里有好几家的姑娘都愿意嫁给佟家做儿媳,也都不嫌弃他们家尽管有爷俩闯关东,但家里依然如故,仍未改变一穷二白的老旧破烂样子。
她们没准心里惦记着嫁给佟家儿子,就等于嫁给哈尔滨这座大城市了。
所以,也都没细问这爷俩在哈尔滨的底细,赚了多少钱了,积攒了多少家业了。
想写封信问问在哈尔滨的同乡,给爷俩来一个秘密的外调政审,邮封信过去再等回信邮回来,少说也得十天半拉月的,没准错过机会了。
反正看外表穿戴和走的时候比不一样了,人的确精神了些,说话也有点外路口音了,大面上还过得去,人前人后的且唬一阵子呢。
其实,不过是驴粪蛋子表面光,老子穿的还算是笔挺的礼服呢制服,还是管房东男人借来的,代价是从老家给人家捎回二斤光腚的花生米,当然不能再收钱了,那年月花生米叫花生果,娇贵着呢。
看到媒婆蜂拥而至的局面,佟家老少不再忐忑不安了。
当爹的原本板着脸弯着腰,自觉寒酸的背过身去,大有愧对父老乡亲的悔意;等再转过身时,腰板一下子捋直了,仰脸朝天,端起了貌似城里人的架子。
千挑万选,犹如在村子里给儿子选妃子一般,或者说在村子里进行选美大赛初赛,够条件的尽管来,多多益善。
这倒是给了邻村白净丰满小脚大腚槌的张家姑娘平等竞争的机会。长得富态,具备生儿子的前挺后撅,才是当时娶儿媳妇的唯一的标准。
张姑娘力克群芳,最终成了唯一人选,本村参加海选的姑娘都成了她的陪衬,被她一个外怹人抢了头筹。
佟家深知自己家虽然奔着致富上路了,但尚属于未脱贫的穷苦人家。穷人家能娶上一个媳妇就不错了,没有备份老二小三的非分企图。
所以,第二名以后的佳丽们只能眼巴巴落选了,有的在后台哭得死去活来,一脸的浓妆都流河涝啦。
她们恨自己不能嫁给佟家儿子,一步登天成为哈尔滨的洋太太,恨爹娘给自己铸就的三围中的上下二围,比人家张姑娘的长小了一大圈,中间不该大的那一围,倒是比人家张姑娘肥硕了几圈。
那时候,还没有整容填充美体之说,要不的话,就有人偷着去什么高丽国了……佳丽们有一点仇视并嫉妒张姑娘。
不能嫁给家里爷俩闯关东,有致富潜质的佟家儿子佟兆基,成了村里好几个黄花闺女的终身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