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大半天又一夜的闷罐车,颠颠达达地好像永远走不到头似的。第二天中午,火车终于停靠在到一个叫福利屯的火车站。
火车开到福利屯火车站,说是本次列车最后一站,也是终点站。
佟家二姑娘佟小红淘气,下车先跑到火车头前边去看看,眼前铁路还真就是尽头了,铁道线在停车的前头不远处到头了,两根钢轨好像被齐刷刷切断了似的,也许是怕火车开出轨道,迎面堆了一个大土堆。土堆前竖着个三角型木牌,上面画着个死人头骷髅,骷髅下面有两根交叉骨头棒,怪吓人的。
佟小红顺着断了轨道的方向,向远处望去,前方空荡荡的,一片迷茫,或许哪里就是要去的地方……
所谓的福利屯火车站也十分简陋,仅有一间空荡的大瓦房,还没有当年地主家的院落大呢。
车站广场对面一排茅草顶的土坯房,分别是小卖铺小饭馆大车店。
大车店门前挂着一横幅新写的标语,红底白字,上面写着:欢迎你们到国营农场来参加建设。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疲惫的眼神互相望着,都以为到地方了,却听见有人吆喝:
“道里区来的移民到这嘎达来,马上发车了。”
“道外来的到这嘎达来,凑一车就走人”。
有几个人举着小木牌,上面分别写着××分场××大队,人们按事先在家约定的,分开找要去的大队。
小木牌引领着大包小裹拖家带口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绕到大车店后边,那里停放了几辆大卡车,这是农场来接移民户的嘎斯牌汽车。
上车吧,农场离福利屯还远着呢。
坐大汽车绕来绕去又颠簸了小半天,才来到北大荒的腹地—这个后来号称天下最大的国营农场。
这就是国营农场?
这不就是北大荒农村一个村庄吗?无非是在当地叫屯子,而不叫村子的小村庄。
小村庄孤零零的撒落在田野之中。
这儿哪来的什么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黄昏中,秋风萧瑟的田野里,往东高处有一个约摸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炊烟袅袅,正是做下晚饭的时候。
屯子西边,隔着一排大杨树趟子,有几幢给移民户新垒的土坯草房,有的门窗都没来得及镶上,屋内黑乎乎的一片,新盘的火炕还没烘干呢。
炕洞里拢着火,炕面上热气腾腾,散发着蒸人的潮气,空气中有一股浓郁的土腥味。
屯子里坐地户的大人孩子像看耍猴的一样,观望着这些老婆哭孩子叫没招没落的移民们……
尤二混子们锔老太太尿裤裆的呼喊声,把还在睡回笼觉的李光棍给唤醒了。
他裸着从火炕上蹿起来,一脚踹开后窗户,跳到后园子迫不及待地解小手。其实,根本就怨不着尤二混子,就是人家不喊不叫,他也非醒不可了,他是被憋醒的,再不下炕就得尿被窝了。
好不容易做梦梦到娘了,还没看清娘长得啥模样就憋醒了。
李光棍两只手撑着后屁股上,挺着肚子足足泄了了有半袋烟的功夫。
他这一出,让西边隔壁正在后园子趴在酱缸上打酱的金宝贵小媳妇看个正着。她怕被李光棍发现,没敢直腰,隔着板杖子偷着看了两眼,怪不好意思的,但还是想看,低下头吃吃地笑了:别看这老光棍廋了吧唧的,腰里的破玩意还挺大,是不是因为老光棍没娶媳妇憋大的……
这个北大荒深处的村庄就叫六合屯。
六合屯地处三江平原中下游,南边有一座小山坡,叫兴隆山,属于完达山脉最末端;山下流淌着一条小河,叫七星河,蜿蜒东流,当地人管它叫七星泡子,距离屯子有七八里地远。
在屯子里,隐约看到兴隆山葱郁的山顶,听到山上采石场炸石头隆隆的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