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啊，那小子来六合屯晃悠也没几年，再说屋里做饭的（老婆或媳妇的代称）也不是那种人。

    没办法，这小鳖犊子这辈子恐怕是唱不了二人转了。

    你说自己一身的二人转绝活不传给他,怪可惜了的，真是没脾气了。只好让他跟后院住的喇叭匠—李大喇叭，学吹大喇叭，没准一接触和乐理相关的东西，说不定那天嗓音就能捋直了。

    吕大道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压根就不是唱二人转的料，反倒是喜欢上吹大喇叭，也行啊，总归和二人转沾边。

    当爹的提溜两瓶酒，领着儿子去李家上门叩头拜师，名正言顺的成为李大喇叭的徒弟了。

    农闲时，一看到师傅李大喇叭有空闲时间，吕大道就缠着他到北大泡子教自己吹喇叭，刻苦用工。他整天价吹来吹去的，几年下来，年纪轻轻的就把两个腮帮子吹鼓起来了。

    师傅都吹了小半辈子了，也没这样啊，也太蝎虎了，是不是唱二人转跑调，吹喇叭也跑调呀？嘴里好像横着含个臭鸡蛋似的，很不得劲，老是伸舌头顶下腮帮子，想把臭鸡蛋吐出来。张开嘴，吐出来，腮帮子瘪了；闭上嘴，吸口气，又把臭鸡蛋含上了。

    看来这枚臭鸡蛋要一直陪伴着他，只能含到老了。也不知道阴曹地府阎王爷那边需不需要鼓着腮帮会吹喇叭的，要不，这伙计有一天鼓着腮帮子过去，派不上用场的话，岂不浪费资源。

    谷子地里还在歇气。

    两个磕掉大片白磁的大茶缸，在几十号人手里轮转着，拿过来递过去的?水喝。

    一大缸子水咕嘟咕嘟的一仰脖下进肚，喝呛着的不在少数，怕不够喝都想多?一点，喝不了的再倒回桶里，谁也不闲齁谁。偶尔有一二个爱穷干净的，拿袖口擦一擦茶缸沿，立马会遭到排在后面的人大声呵斥：犯得着吗，穷装干净？狗戴帽子—装人了，闲齁埋汰别当农工呀，托生个城里人，喝铁管子里流出来的自来水去。

    不一会，大长脸挑来的两桶水就要见底了，剩下的水，乌突突的浑浊的厉害，让人联想到做饭时攒下的泔水汤，倒掉或者喂猪，但是，在地里不能，没准哪位还渴，掫起桶来，伸进头去，箅着底子再吸溜两口。

    田间劳动间歇喝水，如同汽车行驶中途加油一般，人增加了水分好像话多似的，三三两两的扎堆唠嗑。

    “刘秀兰，你老公公还着急不着急了？”东头的金宝贵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自来旧，你个缺德货，年纪轻轻地没好话，看我不告诉你媳妇，让她不让你上炕。”刘秀兰双手叉腰挺着大肚子回了一句。

    这小子有个雅号叫自来旧，是说他天生长得埋汰。

    原来刘秀兰老公公姓佟名兆基，外号叫佟着急，佟兆基—佟着急刚好谐音。老公公这个绰号的来历，都是因为儿媳妇刘秀兰嘴上没毛说话不牢而引起的。

    下乡以后，佟家爷俩终于实现了当国营职工的夙愿，尽管是爬地垄沟的农业工人。

    兆基爹体弱多病，被队里照顾成了二线职工，在副业队猪号打更，吃住在南大岗包猪舍后边的豆腐坊更倌室里。

    家里房子小，一间房南北大炕上，分别睡着儿子和媳妇、满炕打滚的三腚；二孙子和眼看着要生产的孙媳妇。

    北大荒人家通长大炕，大的邪乎，炕梢倒是不差自己睡觉的地场，但自己睡炕稍好像都多余，也懒得见儿媳妇和儿子俩成天价一出一出的，就跟演大戏似的。

    佟家大腚和媳妇分家出去单过了；大红在哈尔滨时就嫁给道外拉洋片的老杨家瘸儿子了，根本就没跟着下乡；小红初中毕业后回队里务农，被生产队选派到牡丹江农机学校学开拖拉机去了，就是她在家时，也嫌家里人多地方小，挤得慌，像蒸豆包似的，也不愿意在家里住，住队部的集体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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