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过了星期天回学校，他们都背着一周的伙食粮结伴而行，几个同学说说笑笑，几十里路也不觉得远，好像很快就到了似的。

    屯东头就单有志一人，略显孤单。

    回家或者返校时，他总是跟在屯西头哈尔滨移民来的几个同学的后面，不远也不近，从不参与他们的打闹说笑，或许在这些城里来的孩子面前多少有一点自卑。

    的确，作为一个在六合屯土生土长的第二代人，上初中之前，他从未离开过家，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去过四道岗‘

    高楼什么样没见过，火车没坐过，倒是见过，确切的说，只是在课本上见过画的火车是什么模样。

    韩先生上课时讲过：火车趴在道轨上，像一间又一间没上顶的房子连在一起，里面坐着的人多，躺着的人少，又快又长…因为他小时候坐过火车。可他一个近视眼，看没看清楚火车什么模样就两说了。

    听他白活的头头是道的，但给人盲人摸象的感觉，况且火车又不是驯服的大象，有好几里地那么长，怎么摸也摸不全。

    单有志看见真正的火车，还是上初中以后。

    一人专为看火车什么样，从学校徒步走了十几里地的路，来到福利屯火车站，扒在出站口铁栅栏外足足等了了小半天，也只看到一列拉煤的货车。

    因为这个小小的火车站，只有早上才有一列客车进出站，他去晚了没赶上，还得回去上课，也没法等到明天早上。

    佟小红虽然也是哈尔滨移民来的，但骨子里或多或少保留着山东人的倔强和豪气。

    每次上学路上看到单有志落在后面有点远了，她总是叫大家歇一会等等他，等他赶上来一起往前走。不一会单有志又落单了，她又叫同学们再等一等。

    王九福的儿子王哈生，一直就看不起土了吧唧的单有志，也不愿意看到佟小红多和他接触，认为单有志故意磨磨蹭蹭的，大家不应该老是等他一人，就对佟小红嚷嚷：

    “要等的话，你自己等那个土包子，凭什么让大家一起等？我们先走了，路这么背，你不怕啊？！”

    说的是吓唬她的气话，他哪儿愿意离开佟小红。

    他想：土道两旁不是大片阴森森的苞米地，就是杂草丛生的沟壑，常见到小动物出没，还有乱尸岗子。

    一个男孩都不敢一人单独走，何况她一个女孩子，她怎么可能，或者说根本不可能单独留下来等单有志。

    再者说了，那个年代，已经情窦初开的男女同学距离远着呢。

    男女生在一张书桌上，都得中间划出楚河汉界来，好像胳膊肘过界了，就是耍流氓似的。

    哪像眼下，尚未发育成男女模样，还呈中性化的小屁孩，就搂搂抱抱情情切切缠缠绵绵了，每况愈下，惨不忍睹……

    佟小红犟劲上来了，说：

    “我自己等就自己等，你们走吧，谁拦着你了，都一个屯住着，我就等他，怎么了。”

    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忘了她要等的是异性同学了。

    那天正巧顺风，两人的对话让单有志听到了。

    王哈生秃噜嘴了，说完了,他有点后悔了。

    原本和她一起走，有说有笑挺好的，都怨自己有口无心，弄巧成拙，有一点拱手相让的感觉，讪不搭的和其他同学继续往前走了。

    剩下佟小红一人站在路边，打开盘在头顶的大辫子，重新辫了起来，一边辫辫子，一边回过身来等着单有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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