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有志快步追了过来。
“单大少爷,你个小臭糜子,在后面打狼呢,还是等着让狼叼了你去?”
佟小红把对王哈生的气,全撒在他身上。
其实,两人以前并不怎么说话,因为不在一个班,偶尔在回家的路上讨论过数学题,俩人都是各自班里的好学生,互相之间印象还都不错。
“不是,我是怕你们哈尔滨来的……”
“哈尔滨来的怎么了,能吃了你,我不也是哈尔滨来的吗,怎么你了?”
“你、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看不起我们屯子人。”
“都在乡下落户种地了,还拿什么城里人的臭架子,大家都一个德行了,说真的,我还想跟你这个小臭糜子学习学习辨认庄稼苗呐。”
“可别跟我学,我,打小就懒得下地,到现在也认不全呢。”
从那一次以后,那几个同学有意无意的把这两个人落在后面;两个人呢,也总是有意或故意落在后面,距同学们远远的。
再后来,两人总是事先约好了时间,搭伴一起走,根本就不顾忌王哈生他们在前还是在后了。
当年,单有志的爷爷单双印误入私种大烟的地场,没被拉出去喂蚊子,白捡了一条小命,纯属侥幸。
他心甘情愿的给两个野路子东家当上小伙计了,跑腿干杂活的小力巴。
刚刚死里逃生,又意外的保住小命,他哪儿还敢想逃跑的事?!
眼看着大烟花败了,大烟葫芦由纽扣般大小,疯了似的长到小碗口一样大了。
说话就临近三伏,到了北大荒一年当中最热的那几天,也是割大烟浆的最佳时节。
单双印人小手脚灵快,什么活一学就会,割起大烟来又快又好,又一点也没有要逃跑的迹象,渐渐地得到大胡子和严老二的认可和信任,晚上也不把他扔地窖里了,可以睡马架子小火炕炕梢上了。
夜里,单双印躺在余热尚存的炕稍,听俩个贼东家唠闲嗑讲瞎话。
听了几天,听出点门道来,原来大胡子姓孙,是饶河县小佳河人,在大顶子山这一带是个山里通。
他冬天打猎,春天种大烟,秋天挖棒槌(人参),虽然干的都是冒险玩命的行当,但是也能挣大钱。
挣了钱,他就去饶河镇街里迎春楼逛窑子,包下一个“二毛子”(中俄混血儿的俗称)大娘们几天或一个月,钱什么时候快花光了,再出来玩命的挣钱。
说他玩命似的挣钱,一点也不玄乎,因为他一年四季干的,都是脑瓜子拴在裤腰带上的营生,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危险。
他老家在山东黄县,闯荡关东十多年了,在北大荒依旧房无一间地无一垄。除了每年过大年前给老家捎些钱外,平常有钱时,窑子馆就是他的家;没钱时,大车店就是他的家。
对于他来说,有钱的时候少,没钱的日子多。
往往挣了钱就疯狂的花销祸害,没几天,就把大把大把的钱,造光了。
没钱花了,他能消停些日子。
在大车店里赊吃赊住,大通铺炕头光秃秃的墙壁上,孙大胡子自己划道道记天数,店老板也不理会他多记还是少记了,别看他赊吃赊住,店主们还情愿伺候他。
谁都知道孙大胡子老江湖了,仗义守信,他拉的饥荒(指欠债)黄不了,冬天欠的钱,开春保准还。还钱时一准还总多还点,说是寸头,也不知道哪儿学的狗屁玩意,店主也不问寸头是什么东西,多给多收就是了。
严老二当年在山东蓬莱老家被抓了壮丁,半道上逃出来的。
他这个壮丁既不是从家里抓的,也不是从田里抓的,而是上街市上打酱油的道上被抓的丁。
实际上,是他自己个到招兵的现场看热闹,主动送上门去的。
有一天,娘叫他到街上小铺去打酱油。
在大街上,他看到前面围着一堆人,老的少的都有,就没注意里面有没有青年人,后来回过味了,回想起来当时为什么这么许多人中,竟然没有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时……已经身北大荒的密林里藏匿,晚了三秋了。
只见人群围起的场子中间,竖着一杆白颜色的旗帜,旗帜上面竖着写着两个黑色的大字,挺好看的,但是他不认得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