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除了认得姓严的严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以外，可以说是大字不识。

    爱看热闹，是这个民族许多人的天性。

    他飞快走上前去，在圈外边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尖往前看。他个子矮，抢不上槽，看热闹谁甘心落后？他连拥带挤往前冲。

    身边的人看他往前挤得欢，都用异样的目光，惊讶地看着他，还都往边上躲，好像他身上长刺了似的，生给他让出一条通道来。

    最爱看热闹的国人严老二，不用生挤了，如愿来到最前面。

    只见中间一块不大的空场，几个兵爷分别坐在长板凳上，地上一排蹲着五六个青年人，一人怀里抱着一身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军装，每人前面地上横着放着一杆长枪，个个面色惊慌，战战兢兢。

    “哎，你过来，对，说你呢。”其中一个兵爷随着人们的视线，看到了挤到前排、身强力壮的严老二，忙叫他过去。

    “排长，自己送上门一个，要不要？”

    “哈哈，不要钱的买卖，为啥不要，又省下俩大洋，叫他边上蹲着去。”

    “我没犯啥事，为啥抓我？”严老二对拽住他不放手的兵爷说。

    “犯事？装他妈什么糊涂，老子招兵，管你犯不犯什么事，杀人放火的老子都要，省着教你了。”

    “招兵？我娘让我打酱油去，我又不去当兵。”

    此时，他才有点回过味来，这阵势，明明是在招兵吗？

    也不知道是那支路过的野路子队伍，大张旗鼓的练摊式的招兵买马，正愁着主动应征报名的人少呢，没成想大摇大摆地送上门一个。

    “不是急着要当兵，你往里挤什么挤？肯定是急着报名，怕抢不上槽！”

    “看热闹呗，俺也不知道你们是在招兵。”

    “不知道？扯淡，这两个字你总认得吧？”兵爷指了指旗帜上面“招兵”二字。

    “不认识。”严老二认真地看了看旗帜上面的大字，一脸迷茫。

    “我说怎么还有自投罗网的，碰上一个睁眼瞎，不识字好啊，算你走运。”几个兵爷哈哈大笑。

    扛大枪的，可以没文化。

    严老二因为不认识招兵二字，主动走到写着招兵二字的旗帜下看热闹，稀里糊涂地当了壮丁。

    太爱看热闹了，这次看大扯了吧？所以啊，并不是什么热闹都能看的。

    打酱油的道上被抓了壮丁，家里人一点信儿也不知道，这也太冤了。

    在集结去前线的途中，他终于设法跑了。

    不敢直接跑回家，让人给家里捎口信说，自己被抓壮丁了，还活着，已经半路上逃跑了。

    以后，家里只能让老三打酱油了，让他机灵着点，看热闹别往前挤，另外，一定要学会认得招兵二字，看着这俩字躲远点，不然，我就是前车之鉴。

    既然当了逃兵，一时半会也不敢回家，闯关东去了，家里不用惦念了，等过了风声再回家。

    严老二随着闯关东的人流，逃到北大荒的深山老林。

    在虎林镇一小酒馆里，结识了关东老客孙大胡子。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两人唠得投机，当天就拜把子成了兄弟。

    平日里俩人各干各地，互不相扰。

    孙大胡子独行闯荡，神龙不见蛇尾；严老二秋天里给地主打短工，只有到了开春种大烟的季节，两人才按事先约定，到虎林镇那个小酒馆见面，然后一起钻山沟，找个杳无人迹、平坦肥沃的地方偷种大烟。

    为了躲避官府清剿，他俩从来都不让第三个人知道行踪，一年换一个地方，绝不重复耕种，都好几年了，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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