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正月初二。
天一亮就要去四道岗扭秧歌了。李大喇叭兴奋地几乎一夜未合眼,刚闭上眼睛打个盹,外面鸡打鸣了。
睁开眼睛一看,东方已露鱼肚白,他从炕上爬起来,赶紧摸黑擦喇叭。
这一天,他都盼望了整整一年了。
去年那个长得白胖白胖的姑娘,还会来看秧歌吗?要是能再见着她,可是烧高香了。
假如见到她,先说什么好呢?她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吗?
自己和她之间有没有青年男女之间的缘分呢?
他怕自己起床弄的动静大,吵醒了睡在南炕的父母,没敢点灯,摸索着穿上衣服下地,蹑手蹑脚往外走,差一点踢翻了放在地中央的尿盆,他就手端出去给倒了。
外面,又是嘎嘎的冷。
嘎嘎冷的外面和火火热的心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送回屋尿盆,来到外屋地拿起水舀子,掀开水缸上盖帘,用水舀子敲开上面一夜之间结成的薄冰,伸水舀子进去,擓了半舀子凉水出来,一扬脖咕咚咕咚地喝了。
拔凉拔凉的,感觉真好。
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水珠,又往饭锅里添了几瓢水,蹲在灶前点上火,点火续柴禾,大火烧水,点上火不一会儿,外屋地就有一点热乎气了。
看水快开了,他推开外屋地门,来到前院,抓起一把铁锹,从堆在院角的大雪堆里,挖出一面袋冻饺子,摔打摔打覆雪,看了一眼袋里小纸条上写的日期,拿进屋里,准备水开了煮饺子吃。
那个年代,电冰箱好像刚刚问世不久,西方的达官贵族才有可能享用,一般的家庭还没有普及,至于中国大东北的偏远农村,就更没有这种娇贵玩意了。
连听说都没听说过。一个连电都不通的地方,就算是有了电冰箱,又有甚鸟用?
在天寒地冻的北大荒,即使有冰箱也用不着它。白天零下十多度二十度,夜里零下三四十度,半夜里最冷的时候,竟然达到零下五十多度。
除了各家各户在屋里生火给人取暖御寒外,外面天地之间,就是一个冰雪的世界,也是一个纯天然环保的大冰箱。
一进腊月,家家户户在院子里,用积雪堆一个大雪堆,形状迥异,大小不一。
把拾掇干净的鸡鸭鱼肉,分别埋在雪堆里,用铁锹拍瓷实了,以防被野狗扒出来偷吃了。
在埋东西的外面雪壳子上,插根棍做上记号,一旦想吃什么的好找。
腊月二十三,农历小年。
过了小年以后,开始蒸粘豆包,蒸大馒头,大包子,蒸熟后放盖帘上,拿外面去晾凉了冻成个儿,再敲下来装进面口袋,也分别埋在雪堆里。
腊月二十七八,开始包猪肉酸菜馅饺子。
头一天晚上,从雪堆里刨出小半扇冻猪肉柈子,自然缓化了,剔骨去皮,猛劲的剁吧剁吧,剁碎了和剁好的酸菜搅合一起,倒里小半棒子豆油,再擓一勺白花花的猪大油搅和进去,和馅包饺子。
包饺子之前,一定好好地和揉和揉馅,看上去油汪汪黏糊糊的才行。
全家人在炕上围着面板团团坐,一边包饺子一边唠闲嗑,一包就是几盖帘。
整盖帘的饺子,放在外面冻硬实了,拿进屋来缓一缓,再从盖帘上敲下来,约摸着,按全家人吃一顿的量,装进面袋子里,按先包后包的时间顺序,拿一小纸条写上日期,塞进袋子里,扎上口,然后埋进雪堆里储存。
除了三十晚上全家守岁,现包饺子现煮现吃外,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到了该吃饺子的日了,或者想吃饺子的时候,或者来了客(qie客人)需要煮饺子招待时,就从雪堆里刨出一袋来煮了,先包的先冻的先煮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