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热了,日头恶道道的追着你看,看你躲不躲它,你要是不躲进荫凉地里藏起来,就晒你个死去活来的。
窗外,白杨树上的叶子晒得都卷曲打蔫了,仿佛整棵树都闭着眼睛睡午觉了一样。
只有瞎蠓(牛虻)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飞来飞去,不时撞到窗玻璃上又反射回去,嗡嗡的振羽声,惹人心烦,这物种或许就是苍蝇成精了,也不哪来的那股冲劲。
小狍子几乎半裸着上半身,倚歪在被垛上,眯着眼盯着飞来撞去的一只大瞎蠓,也懒得起来打它。
午间想小睡一会儿,但热得她睡不着,刚眯拉着,这只小畜生又来捣乱。
最近,她心里有点烦,这个夏天也太热了,热得让人一点情绪也没有。想见的人都忙着夏收呢,不想见的人老来家里瞎撩扯。
无非就想炕上那么点事,连唠唠嗑说说话的功夫都不容,进屋二话不说,扔下钱,脱了裤子上炕,完事提上裤子走人。
人家李光棍以前来的时候,还总是胡扯六拉一会儿。
不管怎么说,他没家没业的,小四十的人了,家里炕上连一个暖和被窝的人都没有,就是不拿钱不拿物的来,占自己点便宜,两厢情愿,倒也情有可原。
王老八这个老王八犊子,一来就说兜里没现钱,等去总场给自己买这个儿买那个儿的。说这话都有小二年了,光自己知道他最起码去总场不下三次五次了,连个线头巴脑都没瞅见,只不过不愿意当面揭穿他而已。
再来编瞎话,就给老王八犊子一脚从炕上踹下去,要不就先掏钱再上炕。
尤二混子这个小破孩,屁事都不懂,说不定毛还没长全呢,也来凑热闹。
可不能搭理他,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晚辈孩子,自己和那些臭老爷们胡来行,哪能祸害个半大孩子。要是真和他上了炕了,让他后爹八级工知道了,还不来找自己拼命啊。
那个老王八犊子有事没事的,也老来瞎撩骚,爷俩可别撞上……
诶呀!还傻躺着琢磨没用的事呢,老孟今个早上不是说上总场取文件材料去了吗?就他那两条小短腿,走到下晚黑能到家就不错了。
没准就康队长一人在大队部,都惦念他好几年了,磕巴玩意整天跟着他屁股后面,自己也没机会靠前。
这个年轻的光棍汉,没准还是个雏呢,长得就跟一头小牤牛似的,馋得人直流哈喇子。
一想他,小腿肚子麻酥酥的,今个多好的机会啊。
小狍子骨碌起身,穿鞋下地,洗脸穿衣服,搽胭脂抹粉。
她对着小镜子照着照着,笑了,说书的整天价说什么二八小佳人二八小佳人的,谁稀罕呢,自己都三八小媳妇了,打扮打扮不也挺迷人的吗。
康大壮一上午都站在康拜因(俄语音译:联合收割机)上,看拖拉机手佟二腚和吕大道配合着收割小麦。
佟二腚驾驶履带拖拉机牵引着康拜因,不时回头看着;吕大道操纵康拜因,眼不错珠地紧盯收割台,两只手不停地调整着方向和高低尺度;康大壮站在吕大道身后,手扶铁栏杆,望着大片金黄色的麦浪,心里舒坦极了,这一春三夏没白忙活,夏粮丰收在望了。
这天也太热了,偶有微风吹来,收割台上不时刮来打麦子的拨轮卷起的灰尘,不戴风镜根本就睁不开眼睛,带风镜又捂得满脸是汗。
汗水沾上灰尘,在脸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像带上一个灰尘做的盔甲,捂得更加热了,淌汗的地方沟沟壑壑,脸上就跟绘画似的,偶尔互相看一眼,总觉得对方像妖魔鬼怪似的。
康大壮跟了小半天康拜因,真想亲自驾驶拖拉机在丰收的田野里驰骋。
可是,自己毕竟是一队之长,不能亲自上手,再说上手也不行,自己没学过,根本就不会开拖拉机。
食堂大师傅矬冬瓜李久堂,挑着担子送晌午饭来了。
在地头一棵大榆树下,为麦收临时搭起的凉棚里,矬冬瓜猛劲地挥舞盛饭的饭勺子,叫他们过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