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喇叭要成亲了。
大年初二那天,李大喇叭在三道岗孙家喝得酩酊大醉,二丫她哥哥孙宝财,赶着马拉爬犁,把他送回了六合屯家里。
一路上,孙宝财坐在前边勒马赶车,他趴在爬犁上铺盖好的被窝里,似睡似醒。怕他睡着了冻个好歹的,孙宝财一个劲的跟他说话。屁股后面一没声了,赶紧回身,不停地扒拉他,总算送到家了,扶进屋后,他一头倒在炕上大睡不醒。
送走了孙宝财,他爹李大穷鬼心里直犯嘀咕:这孩子随我,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人肚子里装不了二两小酒,不喝正好,喝点酒就高。
醉就醉呗,怎么没坐屯子里去的车回来?还让人家专门套马爬犁,单独给送回来了。
请吹大喇叭的吃饭,也不能让他喝这么多的酒啊,这要是搁自己家的话,还不得心疼死才怪呢。
一准是这孩子找到他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个胖姑娘了,不然,人家谁家能把一个不生不熟的小喇叭匠,灌得五迷三道的,要是他爹我—远近闻名的老喇叭匠,还差不多。
送他回来那个愣头青,口里叔长叔短的,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直套近乎,一定是姑娘家什么人了,没准是她哥哥弟弟的,儿子未来的大舅哥小舅子。
可算理出个头绪来了。
李大穷鬼坐在炕沿上,一边抽着烟袋,一边端详着儿子,想了半天,只是猜想而已,等他睡醒了,才能问个明白。
他让老伴熬了一锅酸菜汤,稀汤寡水的,也没放粉条肥肉片,酸菜汤能解酒,等儿子醒来好喝它醒醒酒。
天大黑了,已经到了掌灯的时候。
李大喇叭越睡越香,没有一点要睡醒的迹象。李大穷鬼实在是等不及了,连喊带拽,总算把儿子给鼓捣醒了。
李大喇叭睡眼朦胧,刚醒来有一点懵懂,大声喊到:
“二丫,二丫呢,二丫在哪儿?我这是在哪嘎达呢?渴死了,渴死我了。”这孩子从小就闹觉,这辈子恐怕改不了了。
才刚一直没舍得点灯,李大穷鬼急忙点上洋油灯,还破天荒地挑大了灯捻。
除了腊月三十晚上,为了守岁祭祖那次以外,这是他第二次挑大灯捻。
借着灯亮,李氏给儿子递上一大碗酸菜汤,他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说是还要,李氏赶紧去又盛了一碗。两碗酸菜汤下肚,李大喇叭晃了晃脑袋,揉了揉眼睛,总算清醒了一些。
“去把缓化了的冻梨给儿子拿两个来。”李大穷鬼转头对李氏说,然后回过头来问李大喇叭:
“二丫是谁呀?是不是你说的头年在四道岗,遇到的那个姑娘?送你回来的可是她哥哥?”
“嗯哪,爹,你咋知道呢?”
李大喇叭一愣,揉了揉眼睛,回想起醉前醉后的一些事情,难道自己说梦话了?爹怎么啥都知道。
“猜的呗,你也太没出息了,还没请媒婆提亲呢,是不是人家家女婿还两说着呢,也不给人家留点什么好念想。八字还没一撇,哪有头一回上门,就喝成个醉八仙的,那个二丫没说你?我要是他爹的话,就冲着你祸害我那么多酒,这门亲事也没门。”
“谁说的,二丫她爹她娘一上来就相中我了,…二丫没说我,她…她不能说我,也不会说我的……”李大喇叭说到这儿,嘴里拌蒜,有点含糊不清了。
“她家房子大不大,有几晌地,养了几匹大牲口没有?”李大穷鬼对牲口,似乎比对人更感兴趣。
“你也不先问问人家家里几口人,姑娘多大了,相上咱家李兴福没有?上来就问牲口,你干脆问一问人家埋在地下的坛子里,藏了多少金银财宝得了。兴福,别听你爹瞎嘚嘚,跟娘叨咕叨咕姑娘家的事。”
对了,李大喇叭大这孩子大名叫李兴福,好像只有他爹娘知道,他还跟二丫家报过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