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啥事啊,你说你们挺大的人了,玩什么不好,非得假装数金子数银子玩,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玩艺儿,发明这个破游戏的。
我都听了这些年了,有时候夜里被尿憋醒了,或者睡毛愣了,也以为你们真的数金银财宝呢,就不用说刚进门的二丫了。
幸亏她不会说话,这要是回家跟她爹我老丈杆子说了,他还以为咱们老李家装穷呢。
不会说话,也有不会说话的好处。
这倒霉孩子那知道,爹娘玩的破游戏,就是他们自己个发明的,假如以后申请专利了,你还是唯一拥有继承权的传人。
不知者不怪。
从哈尔滨来的移民们,下乡前大都有家有业的,除了老光棍剃头匠毕三声单身一人以外,还有一个叫管小权的,也是单身一人来乡下的。
好在他还正年轻力壮,属于小生牤子那一伙的。
管小权原本不姓管,他从小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家的孩子,更不知道姓什么叫什么了。
打他记事起,就满街流浪,乞讨为生。在哈尔滨道里繁华的中央大街上连偷带拿,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哈尔滨解放后,他被少儿教管所收养,看模样都有十七八了,还没名没姓呢,一直按进教管所时的先后次序,都管他叫二号。
有一天,教管所老八路所长节前下来例行检查工作,闲不贱的看见了他,俩人简单地交流了几句话,第一印象还不错。
他来到管理员办公室,对负责大班的姜姓女管理员说:
“我看这个二号还可以嘛,不算太傻,岁数也不小了,没有二十也有十八了吧?你不知道多大了?没关系,看看牙口(老所长他爹是马贩子,所以他从小就会给牲口看牙口,辨别兽龄),不对,你看我说秃噜嘴了,看个头还看不出来吗,就算他十八岁吧。我看可以分配到哪个街道工厂去干活,新社会了,人人都有参加劳动的权利吗。”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槽牙。
“傻倒是不太傻,生活上也能自理,还挺能干活的,就是有点潮,二愣吧唧的,也没名没姓的,一直叫号来着。”女姜管理员说。
可不是,一个没名没姓的人,往哪儿分配工作,或许因此耽搁了这小伙子就业,失去大展宏图的机会。
“没名没姓?那肯定是孤儿了,没名没姓不要紧吗,大不了我再给他起个姓名不就得了么。我想想…干脆就姓管吧,名叫大印,连起来读就叫管大印,管理国家大印的意思,管大印——是不是也挺好听的?”
老八路随口这么一说,说完,他没事走了。
女姜管理员连声称赞,连忙翻抽屉捯柜子,找出空白表格,给新生的管大印补填一张履历表。填履历表光有姓名不行啊,一个人总得有爹有娘吧,又不是孙悟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既然他都叫管大印了,他爹一定也姓管,当爹的委屈委屈吧,将就着随儿子姓吧。
她给他爹起个名,叫管小钱;有爹就有娘,他娘姓郝吧,就叫她管郝氏,并记录在案,赶明个好上派出所,给他补办个集体户口。
老八路所长一句话,凭空诞生了一个共和国公民,还有名有姓的。
这就验证了一个道理:别看好些个人档案里的纸页陈旧发黄,内容也不一定翔实。敢擎单位领导和管人事的人,也有编纂篡改的权利。
不过,这位女姜管理员水平可不低,给管大印家庭主要成员编的还挺匀称的:爹管小钱,没管好钱,不知流落他乡;娘管好事(管郝氏),也没管好事,把亲生儿子给弄丢了;亲生儿子管大印,也不知能否胜任管理国家大印?
一家人名字,在字面上一脉相承。
女姜同志一边填表一边笑:这也太有才了,不管老所长重不重用我,我都太有才了。
以后,没准这个管大印哪天发迹了,就冲着我给他编姓又起名的,也该提携提携我呢。不过,看他现在大鼻涕老是过河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个盼头。
从此,一个共和国新公民,就要姓管名大印了,同时,姜大姐又代表组织上,给一孤儿活生生安排了嫡亲爹娘。
过了几天,闲得五脊六兽的老八路所长,冷不丁想起他给一个孤儿起名字的事,心里惦着,又过来偷偷地观察了一下二号,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