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不该万不该,自己不该年轻的时候不学好啊。
二人转唱词里说得好,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句话放到自己身上,再妥帖不过了。
你说这人啊,是一辈子也不能干一丁点坏事呀。
自己当年因为对日本下贱女人好奇,懵懵懂懂地撞到了两个日本娼妇怀里,成了她们的囊中物。准确地说,一个大男孩的童贞,被两个贪婪的日本荡妇给剥夺走了。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
都是好奇惹的祸。自己是被迫的,又能怎么着,说出来谁信呐,就全当成是自己个不学好得了,丢人又现眼,砢碜死了。
一转眼,都过去小二十年了,外人可能早就淡忘了,自己心里却老是有一片乌云般的阴影,压得喘不过气,老是觉着自己在屯子里抬不起头来。
表面上破罐子破摔了,但心里却不是那么想的,正常的庄稼人,谁不想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心日子,就像王大地哥哥一样。
可惜已经错过了好时光了。
上半年,三天两头地泡病号,自己挣的工分本来就不多,记工分的条子,差不多一小半都扔在小狍子家火炕上了,贪图一时舒服,等春节前队里分红,自己指不定分不到多少钱。
没个千八百块钱,正月里不能和人推牌九了(一种赌博形式),过了年开春以后的日子,靠什么过,都是个事,欸,你说这半辈子混的……
要是说屯子里年轻一点的妇女中,小狍子长得不赖,身段好,皮肤白,人也水灵,这二年没少给自己解决炕上生理问题,掏钱上炕,提裤子下地走人,倒是两清了,没什么麻烦,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人家毕竟是孟嗑巴的媳妇。孟嗑巴他再不济,也是小狍子名正言顺的老爷们。
这个小娘们水性杨花的,整天价就跟母猫闹春似的,她家满炕上骨碌野汉人。自己个连个“拉帮套的”(东北管那些帮有夫之妇家庭干活或挣钱养家,换得女主人给“好处”,而被丈夫默许认可的姘夫,叫“拉帮套的”)都算不上,不可能一辈子都傍在她的屁股后面。
人家剃头匠毕三声,给刘马倌拉帮套,尽管刘马倌家老娘们—日本娘们(绰号)罗锅吧唧的,可对剃头匠也是知冷知热的。
不过,要是自己跟那个罗锅娘们上炕,一准软弱无能,剃头匠怎么寻思来,日本娘们长成那个熊样,也叫老娘们。
李光棍开始满脑子里搜寻小狍子、日本娘们以外的女人。
满屯子东西头的女人,过电影一样看一了遍,年轻漂亮的大姑娘都有主了,就是没主的,谁跟你呀,就别寻思了。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一个和自己般配的,屯西头好像不是那个谁家来?家里有未出阁的老姑娘快三十了,但人家是哈啦滨大城市来的,看不起咱这个屯迷糊,想都别想。
屯东头这边呢……突然,从脑海中蹦出一个人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呢,吴二尾子的妹妹吴淑芳。
吴淑芳比李光棍小五六岁,前后院住着,可以说他是看着她长大的。
在他的眼里,一直拿她当成当年那个大鼻涕老是过河的小柴禾妞妹妹看。
后来,她跟人家学二人转了,中间还跟一个唱二人转的小白脸跑了些日子。好像就为这事,一直没嫁人,一直独守闺房。
吴家妹子二人转唱得好,听她唱戏,心里觉着顺溜似的。她和吕大长脸搭一副架,唱《大西厢》《清水河》什么的,仿佛她就是戏里的人物一样,那个悲伤的劲头,让人觉得怪可怜人的,自己这么心硬的人,让她给唱的直抹泪。
她对自己倒是不外道。每次去吕大长脸家听她唱二人转,自己躲在炕稍旮旯里抽烟,她一进门就往人堆里踅摸,或者问人家:拴住大哥来没来?有人说他来了,她磕打磕打烟袋锅,立马就唱,要是有人说,李光棍还没来呢,她且能磨蹭呢,急得吕大长脸都想一人唱单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