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王玉琴想开开玩笑，想说：嘴不用那么甜，喊什么姑奶奶，叫名就行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跟眼前这位，是开不得这种玩笑的，他正死皮赖脸的追自己，不能给他误解的机会，所以，面无表情不温不火地问他。

    青年男女在感情问题上，有时还真得掌握火候，以免对方产生误解，想入非非。

    最近一段时间，衣服架子有事没事的老往卫生室跑，王玉琴挺膈应他的。

    这人说话不着边际，见了老丈母娘叫大嫂—没话逗话。

    白天啥也不说了，卫生室是公共场所吗，谁都可以来，晚上都挺晚的该关门了，女宿舍该休息了，也不说痛快地离开卫生室。

    有时暗示他不行，就明说：天太晚了，你该走了，他好像根本就听不明白，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不撵不走，都影响她正常休息了。

    要是佟小红在家就好了，他见了她溜溜地，躲得远远地，恨不得跑到爪哇国去。

    到了男婚女嫁年龄的孤身男女，互相之间如果没啥想法的话，老是单独凑在一起不好，生怕屯子里的人说闲话。

    “我昨个上夜班，中午睡醒了，过来找你唠嗑，都等你老半天了。”衣服架子说话的时候张嘴闭嘴的，总能让人欣赏到他那一口显赫的黄板牙。

    “我可没功夫陪你玩，这不是回来拿点药，我还得马上下地呢。”王玉琴皱着眉头打开门锁，推门进去。

    经过他身边时，她嗅到一股浓郁的味道，雪花膏和花露水与烟草交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两样香味浓郁的东西，同时抹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怎么这么一股怪怪的味道，加上关东烟的马草味，就臭不可闻了。

    她随手关门，想把衣服架子关在门外，他却伸腿顶住了门，侧着身子挤了进来，一点也没觉着难堪。

    王玉琴没搭理他，从玻璃柜里找药品装箱，衣服架子在她身后不到二米远的距离的地方，目光在她的她短袖布衫露出的后脖子颈窝和莲藕般的胳膊上乱转，哈气都吹着她的头发了，嘴里还喋喋不休：

    “玉琴，你要是跟我一起去集贤上中学就好了，咱俩每周一从咱屯子走到学校，周末再走回来，多浪漫呐。集贤镇虽然跟我们哈尔滨没法比，但也比咱这儿纯农村强多了。

    佟小红和单有志那个小臭糜子，就是那个时候相好上的，咱俩要是一起上学的话，不也早那个啥了……”

    这话她听他叨咕了无数次了，耳朵都起茧子了。

    王玉琴最膈应人说“臭糜子”这个字眼，尤其是哈尔滨来的移民说当地人。

    闯关东的山东人说“臭糜子”还有情可原，人家好坏是关里人，说话的口音都不一样。哈尔滨不也是东北的城市，就在北大荒的边缘吗？

    再说，你们移民户，不已经在我们这嘎达落户扎根好些年了，就算哈尔滨人不是臭糜子，你半截腰也变成臭糜子了吗。

    “你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臭糜子怎么了？我也是；你香糜子，哈尔滨来的，哪儿凉快，上哪儿呆着去得了，我收拾完东西还得马上下地呢。”

    “别的呀，我都等你半天了，唠一会呗。玉琴，你怎么老是躲着我啊？”

    看王玉琴要发火了，他退后了一步，高大的身体正好堵在门框中间，如镶在镜框里一般，就像是一副劣等的油画，初学者掌握不了构图，把画中人物画大了，也画劣歪了。

    他，这是有意堵住门，不想让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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