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在哪儿？”二混子镰刀都忘了拿了，跟着孟嗑巴往屯子里走去，两人大步流星的。

    “在，在那个…在那个我家。”

    尤二混子突然发现，孟嗑巴说他家发现特务了的时候，说话顺溜多了，不那么嗑巴了。

    看来真是有情况，不过，他家怎么会有特务呢？忙问：

    “你家藏着特务，找你老婆接头来了？”

    “……”

    “我说的么，你媳妇要是戴上牛B帽（电影里女特务戴的军帽，当时俗称。），比电影里的女特务还漂亮。老孟叔，要是再抓着女特务的话，你分我一个呗”。

    他想，小狍子那么好看，可能是老孟从哪儿抓来的特务，别的女特务，也一定比她还年轻漂亮，差不多的，能赶上小狍子就行。

    那个时代，国产战斗片电影里扮演女特务的演员，也不知道上哪儿找的，要不，真就是从国民党那边投诚过来的，一个赛一个，个顶个的漂亮。

    杏核大眼睛，小鼻子翘起，鸭蛋脸蛋粉嘟嘟的，樱桃小嘴红乎乎的；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小嘴上翘，不时吐出一缕烟圈，一个套一个的；说话慢声细语，嗲声嗲气的；大都是一屁股坐在长官的桌子上，胸脯一起一伏的，媚眼勾人；走起路来，高跟小皮鞋咔咔直响，短裙过膝，几乎挡不住大长腿的风光，溜圆的臀部一扭一扭的……

    就冲着这批女特务，二混子都有心叛变去当国民党军官了。

    屯东头副业小队的孙友仁，或许因为会种瓜，绰号叫小瓜蛋，也算是在六合屯里响当当的人物。

    小瓜蛋家里，养了一条看家狗，叫大黑，长得又高又大，浑身黝黑铮亮。

    这条狗不光皮毛黑，嘴也黑，见了生人下口就咬，尤其是见到从瓜地边上小茅道上走过的人，它立马从瓜窝棚里窜出来，不管你偷没偷瓜，先扑到了人，摁在地上，呲牙咧嘴，狗视眈眈的，看罪犯般的守着你，等着主人小瓜蛋来酌情处理。

    从小到大都这么些年了，左邻右居的，好像从来没听见它叫唤过，碰到主人或者熟人，点头哈腰摇尾巴，算是和你亲热了；遇到生人若对仇敌，扑到了再说，摁在地上先不咬，看主人眼色行事，听主人指令时算好的，它看不顺眼的，“吭呲””就是一口，这几年咬伤了好几个人了。

    前几天，大黑把在瓜地边上转悠的尤二混子给咬了，小腿上咬了一排大牙印。

    那小子确实有偷瓜的嫌疑。要不说青黄不接的时候，你闲不贱地往瓜地边上溜达啥，遍地的头茬香瓜，刚比拳头大一点，还没拉瓤呢。

    大黑都知道，瓜前李下，是有讲究的，是避嫌之地，难道你个半大小伙子不懂？

    二混子后爹八级工不依不饶，上队部找康队长评理，扬言要是没人管的话，就找小瓜蛋去拼命，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

    康队长不得不出面，分别找二人谈话，批评、劝解、说和，终于说通了小瓜蛋。

    队长出面，他没辙了。

    小瓜蛋花钱上总场医院给二混子打了一针破伤风，剩下几针带回屯子接着打，顺道又请八级工爷俩下馆子，总场唯一的小馆—总场国营饭店。

    一人就着一二大碗豆腐脑喝酒。就这菜，二人还撅了一瓶65度的北大荒牌高粱酒，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哥俩言归于好。两人搂着脖子抱着腰，脚下都轻飘飘的，一起走回屯子的，算是有了结了。

    尤二混子气得够呛，他本想让后爹找小瓜蛋赔钱，自己好混几个零钱花的，可是，八级工却没有。

    心里埋怨这个后爹，在大是大非面前，阶级立场不坚定，让小瓜蛋用半瓶子白酒，给打发的乐乐呵呵屁颠屁颠的，简直就是丧权辱国。

    尽管自己在边上就着一碗豆腐脑，也吃了七个发面烧饼，心里还记恨着小瓜蛋：

    小瓜蛋，看我背后怎么收拾你。

    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屯子里发生什么情况，即使都把二混子咬伤了，大黑也没叫唤。

    牠从来不叫唤，死活就是不叫唤。

    屯子里东西两头的狗掐群架，它作为屯东头群狗当之无愧的首领，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但也听不见它叫一声。不知道它是天生的不会叫，还是懒得叫唤。

    主人小瓜蛋小个子大嗓门，整天价嚷嚷个不停，没早没晚的，就是睡觉打呼噜，也比一般人的声音大。亏了他是个小个子，若要是个大高个的话，排山倒海般的呼噜声，非把房顶给掀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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