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院顶头上，两个用茓子茓起来的粮囤已经封顶，戴上了草帘子围成的大帽子，就像两个站岗放哨的胖巨人。

    一个新盘的粮囤子，也茓起了有二三个人高，搭起了三节跳板，队里的棒小伙全抽调到此扛麻袋跑跳板。

    能装一百五十斤粮食的麻袋，不封口装得满满的话，足足有一百七八十斤重。两人搭起，砸在一人肩头，立在肩上扛着，小步慢跑。

    红松木制作的跳板在人和麻袋的重压下，颤颤悠悠，颤下时，就像要断裂一般，吱吱作响；悠起时，就像要把人和麻袋一起抛射出去一样，跳板又高又陡，一颤一悠的，令人心惊胆战。

    在地面上扛着麻袋行走如飞的壮劳力，有好几个人不敢上三节跳板。

    第一次上三节跳的人，腿下发抖头上冒汗，再正常不过了，从跳板上掉下来，也是常有的事，掉到茓子里粮食堆上反正也摔不坏，胆小的或者晕高的人，只能在麦堆旁装麻袋了。

    跑三级跳板，尽管高难度费力气，但排着队一上一下，中间有一会儿喘气歇脚的功夫。

    负责装麻袋就不同了，两个人挣着麻袋，一人用铁撮子猛劲往里装。铁撮子也是八级工制作的产品，算是他比较像样的手艺活，反正麦子是干燥的颗粒，铁撮子漏不漏水的也无所谓，外形顺溜，结实耐用就行。

    铁撮子又大又长，一撮子下去能撮起五六十斤麦子，好汉子三四撮子，就能装一麻袋。但势必装得没有倒的快，一帮人分成好几组，不停地装来装去，也供不上跑跳板的，所以，没有一丁点歇息时间。

    北大荒下地的壮劳力大老爷们，如果不会跑三节跳板，会被人耻笑的。

    单有志从麦收一开始，就脱掉了学生制服，换上短袖布衫。

    今天一早，他也随着康队长从二号地来场院晾晒麦子，他脱掉布衫，只穿着一件红色的螺纹背心，脖子上系上一个白帆布垫肩，也自觉编进扛麻袋的队伍里，学着跑跳板。

    等排到他了，装麻袋的人看他身单力薄，只给他装了大半袋，举高搭在他肩上，他小心翼翼地走上跳板，在三节跳板最高处，麻利地倒掉麦子，轻轻地走了下来，尽管就大半麻袋，初次上这么高的跳板，自我感觉还不错。

    在另一边挣麻袋的佟小红，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有一点发抖的小腿，手死死地攥住麻袋上沿，麻袋装满了都全然不觉。对面一起挣袋子的伙伴大声喊她：

    佟小红！看啥呢？都冒漾了，小姑奶奶。

    她这才回过头来，松开麻袋，羞得满脸通红。

    衣服架子王哈生也在挣麻袋，他觉着挣麻袋比打撮子、扛麻袋都轻快。他个头高，老是弯着腰，挣了一会麻袋儿，就有一点直不起腰了，挣麻袋比想象的累多了。他正想跟谁换换手，歇一会呢，回身看到单有志扛着麻袋上三节跳板了，心里不服气：

    哼，就扛着小半麻袋粮食还臭显摆，你看我的。

    他扔了手里的空麻袋，连招呼都没打，走到搭肩的地场，径直插排到第一个，弯腰扛起一个搭起的麻袋来就走，趔趔趄趄地走向跳板。

    他尽管下乡多年，但是一直在念书上学，王老八也一直惯着他这个老疙瘩，根本就没让他干过庄稼活。

    在这方面，他和土生土长的单有志没法比。

    别看有志单薄，但他从娘胎里开始就跟着趴地垄沟，长大以后经常跟着父母干自留地里的活，耳濡目染，再加上他善于观察，把扛着麻袋跑跳板的技巧，看到明明白白。

    装麻袋的人又照顾他，不给他多装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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