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哈生从小在大城市里长大,跟着爹妈下乡前,都没看过大片庄稼地是什么样的,更别说干农活了。
他凭着一股猛劲,一头拱起麻袋,直起腰来时,才感觉到一袋麦子的轻重,但已经晚了,不能半道扔下麻袋,哪多让人笑话啊。
他只好咬着牙,栽楞着膀子,愣往跳板上冲。
上第一节跳板还算顺利,转弯上第二节跳板,腿打软了,他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由于他腰弯的太低,从麻袋口撒出了一些麦子,刚好撒在他前面的跳板上,他一脚下去,踩在散落在跳板上的麦子上滑倒了,一个趔趄,人和麻袋一起飞了出去。
他心里毫无准备,麻袋掉在茓子里,他整个身体向囤子外砸去,好在他在空中下意识的抓了一把,抓住了围了一半的茓子,阻止了落下的速度,不然直接摔在水泥地上,非摔得头破血流不可。
扛麻袋跑跳板,最忌讳往跳板上撒粮食了。
跳板上有粮食,只要脚踩上去,不管你会不会跑跳板,保准滑倒,摔个跟头,大头朝下掉下来。扛着一麻袋小麦还算好的,要是一麻袋黄豆的话,踩上去非重重的摔下来不可。
一般的,有谁在前面撒了粮食,后面的人马上放慢步伐,下脚踩跳板上的蹬撑,以免摔倒。麻溜的往囤子里倒掉粮食,赶紧回身用麻袋把跳板上的粮食扑打掉,别再滑倒后面上来的人。
假如要从跳板上掉下去的话,一定要在空中调整一下,尽可能掉到囤子里的粮食上,粮食堆喧腾,摔不坏人。
衣服架子哪儿懂得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多亏他还算灵巧,空中抓住了茓子,只是划破了手,要不摔在水泥地上,非摔个好歹的不可。
八级工那天在总场冰棍厂,谈完了批发冰棍的事以后,回家用给人家打家什时攒下的洋铁皮,给自己个打了一个装冰棍的小铁皮箱子,是按着自行车后座货架子尺寸下的料,别在后座上大小刚好合适。
他在箱子里边用棉花和纸壳作衬里,往外隔凉,向内隔热,箱子里大致上能装二三十根冰棍。
当时的冰棍,只有卖三分钱一根、五分钱一根的两种。
三分钱一根的“透心凉”就是用井水加一点糖精冻制的,又凉又硬又透明,厂里按二分钱一根批给他,五分钱一根的所谓奶油冰棍,用奶粉鸡蛋加糖精配的料,乳白色的又软又甜,按三分钱一根批给他,他拿回队里仍然分别卖三分五分,赚取差价。
顺道路过四道岗时,他捎带脚也进街里吆喝几声,街里有好几个卖冰棍的,他能卖出去卖不出去的是另一回事了。
回六合屯去卖冰棍,才是他的本意初衷。
八级工从屯东头开始,一趟街不落的吆喝着。
夏收季节,人都下地了,家里剩下老的少的,出门来看热闹的人多,真正掏钱买冰棍的人少。
头两天还行,怎么也卖出去十根八根的,剩下的拿回家去,给他两个下地的儿子吃了,到了第三天,看热闹的孩子都热得不出来了,出来也没有用,反正家长也不给钱买,八级工也不赊给小嘎儿冰棍吃。
索性自己在家自制汽水喝,作为替代品。
那个年代,农村孩子大都会自制汽水,弄一个打点滴用的葡萄糖玻璃瓶子,里外涮干净了,装满从井里刚打上来的井拔凉水,加里一撮面起子(小苏打),倒里一勺米醋,扔里几粒糖精,盖严实瓶盖,晃悠晃悠,然后再扔进水缸里拔着。
水缸里的水,也是刚从井里摇上来的,冰冷刺骨,瓶子在水缸里上下起伏,时隐时现。
瓶子里几种材料,在水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反应,泛花打滚的,孩子们高兴的不得了,什么时候拔得哇凉哇凉的再喝。
气爽爽、甜滋滋、醋溜溜的。
小伙伴之间互相交换着品尝各自配制的口味,挺有成就感的,有自制的汽水喝了,所以,把八级工的吆喝声当成耳旁风了。
小箱子里还有十几根冰棍呢,卖不出去不是赔本了吗,也不能个人家里亲的后的俩儿子,天天吃冰棍啊,那不赔死了。
八级工多少有一点闹心了,怎么办呢,地里割麦子人多,到那儿准能卖出去,但他又怕碰到康队长,要是让他看见自己不下地,还到地里卖冰棍的话,就该惹麻烦了。
不去地里呢,半箱子冰棍肯定卖不出去了,别说赚钱了,快八毛钱又赔里面去了。天天往家拿剩下的冰棍,又不能顶饭吃,赔本赚吆喝,屋里的老擓(老婆)非跟自己个急了眼不可。
就那个野种混小子二混子一人高兴,他巴不得的一根也卖不出去,天天在家候着喝冰棍汤。
厚着脸皮,也得去趟二号地,假如真就那么倒霉,碰上康大壮的话,就说自己为割麦子的职工防暑降温来了,按批发价卖给地里人,不赔钱就行,权当支援麦收了,也许能打个马虎眼,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