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嫂刚从矬冬瓜手里接过来二个肉包子，还没等吃，就听到了康大壮声嘶力竭的喊声。她用手捅咕了身边的于大水一下，朝康大壮努了努嘴，意思很明确：还不快去把他拽进来。

    老于摇了摇头，朝她也努努嘴：我才不去呢，要去你去吧，那不是你心上人吗……

    不一会儿，康大壮撒够了野，自己走回了凉棚，摘下旧军帽，拧了拧水，低着头问：老于呢？供销社臭…老于呢？

    于大水想：坏了菜了，他怎么知道我不过去拉他进来？怎么，一场大雨还把他浇成仙了，未卜先知，可不敢怠惰，赶忙伸高了手回答：

    老于在，我在这儿呢！

    于大水不愧当兵的出身，回答地嘎巴溜脆，就差站起来立正敬军礼了。

    你拿把伞，马上回供销社，拿十瓶子“北大荒”来，要红皮（红色标签）六十五度的来，给大家伙一人喝几口祛祛寒。—都喝点吧，没事，我做主了，不算上班时间喝酒，反正下午什么活也干不了，就手雨休吧；你带个人去，再扛一箱炉果来，来抢场的人多，肉包子未必够吃。

    他往赵二婶坐着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说：

    牛会计，给今个来抢场的家属一人记一天工分，矬…李大师傅赶明个开始预备东西，等天放晴了，咱们给地里和场院的麦子收收尾，你弄点像样的下酒菜，所有参加麦收的人，好好喝一顿庆功酒。

    好啊，康队长万岁！

    听队长说这话，人们都忘掉了劳累后的饥饿和淋雨后多多少少的寒冷，有人在人堆里高呼万岁。

    康大壮心里美滋滋的，但听了喊声，有点刺耳，觉得喊万岁不妥，瞪了那边一眼，也没看出来是谁喊的，尽满嘴里跑火车，瞎胡咧咧啥呀，全国人民只能喊毛主席万岁，我万哪国的岁，你不是让我犯政治错误吗？

    我好像已经差点犯了一回生活作风错误了，最起码，是在错误的边缘徘徊，哪敢再犯政治上的错误。

    他侧过头，都没敢再往二嫂那边看。

    吴淑芳坐在一个骨溜溜的麻袋上，用家里拿来的新草帽，给蹲在地上吃包子的李光棍扇风，想把他湿透了的后背扇干爽了。

    康队长的话声刚落，矬冬瓜大声喊了起来：

    李光棍，李光棍呢？你先别吃包子了，等一会臭老于拿回酒来，咱哥俩弄点小酒喝。

    好啊，我先垫吧两个，就过去。

    李光棍回身把手里捏着的俩肉包子递给了吴淑芳。

    吴淑芳接过肉包子笑了，没说话，心里想：拴住哥还挺有人缘的，这不，也有食堂的大师傅叫他过去喝酒吗？给队长做饭的大师傅，怎么说也顶半拉大队干部，我这儿都替拴住哥领矬冬瓜的情。

    矬冬瓜啊矬冬瓜，李光棍的外号，恐怕你快叫到头了，等俺俩扯回来结婚证，结了婚，看你管他再叫什么光棍不光棍的？

    李光棍生咽下塞到嘴里的小半个包子，搓搓手，站起来要走。

    一想这样直接走，有点不妥当，因为吴家妹子就在身边，而今天的她又不同于以前的她，连忙用目光征求吴淑芳的意见。吴淑芳一脸凝重，没表示让他过去，还是不让他过去，看着他的脸，小声说：

    拴住哥，趁这会儿队长心情好，还不快过去说咱俩的事。

    说……

    不行，我还没来得及跟我…干爹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