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戚干嘛那么上赶着啊。”
“每年初一,群臣况且要朝贺太皇太后长命百岁,更何况我们白家本就是端木一氏的分支。让你去拜见的又不是什么非亲非故的人。”
“爹啊,我们白家与皇族血脉同气连枝早是好几辈之前的事了,您怎么那么在意。”
“礼数能少吗?”白荣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放肆,你自己说说,你有几年没回来了。”
“有这时间,不如多陪陪娘呢。”白沐辰小声嘟囔着。
“你再说一句试试!”说着白荣的巴掌就要打了上来。白沐辰见状不好,立刻溜进了皇宫。
白家原是小门小户的官宦之家,可是祖上人才辈出,深受历代君王的重视。也不知自祖上哪一辈起,迎娶了端木氏的嫡公主。自此白家便成了封丘朝堂势力中的中流砥柱之一。时至今日,也是端木佑最忌惮的势力之一。自古君王最怕两件事,心怀鬼胎的皇子篡位和功高震主的臣子结党,这两者皆是颠覆朝堂的大忌。
白沐辰腿脚功夫算是练得炉火纯青,一溜烟就没了影。本想着皇宫之大,随便在哪里躲着睡一觉,到了时辰和父亲一起回去也算是交了差,可没想到一进宫便迷了路。
“这皇宫怎么比大漠还绕啊!”白沐辰一时之间都找不到北。白沐辰急的抓耳挠腮之时,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碗碟破碎的声音,一声巨响之后,便是聒噪的辱骂声,恨不得将人坟里的祖宗都给骂出来:“你这不长眼的东西,不会看路啊!”暗红色的长廊下传来一声咒骂。白沐辰寻声音去,便见得一个男子卷曲在地上,被身边的內侍们拳打脚踢。看衣衫像是哪家的贵公子,一身水色的广袖衫和青丝被汤羹打湿,男子四周散落着碎了的瓷片。他抱着头极力躲避着殴打。看不清样貌,只知道他痛苦的嚎叫着。
“谁那么大胆子?敢在宫里用打人?”白沐辰一声呵斥,不威自怒,吓得几个內侍全部退后:“你又是什么东西!”有人反应过来,质问白沐辰。
白沐辰不屑的笑了一声:“在下,白沐辰。”
“白将军,白将军!是白将军。”几人吓得纷纷跪地,“白将军,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小的们不知道是白将军啊……”
“得了,收拾干净走吧。”
几人听了令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地上打碎的东西收拾个一干二净,仓皇而逃。地上的人还蜷缩着,闷哼了几声。白沐辰蹲下伸出手问:“你没事吧!”
眼前那只手上的饕餮纹戒指,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枚已经有一层发黑银斑的戒指原来是白沐奇的东西。白沐辰见地上的人畏畏缩缩的便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端木渊抬起头,被人殴打后发丝散乱,汤羹打湿的墨发贴在他的额间和鬓间,嘴角和额头明显都挂了彩。端木渊直勾勾的看着白沐辰,一眼便认出她是十五那晚见过的白衣女子,只是面前的人换了一身男装后,英气不减寻常男子丝毫。“地上凉,起来吧。”白沐辰笑着说。
端木渊惶惶不安的将手伸了出来,又缩了一点回去,白沐辰见状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我又不吃了你,你怕什么啊?”白沐辰笑的更是灿烂了半分,拿出怀里的绣花帕子,这帕子原是红烛的物件:“对不住啊,这是我家丫鬟的帕子,你先擦擦吧。”端木渊看着白沐辰手里的帕子,又看了看白沐辰,像个胆小鬼一样往后缩了一步。
“这宫里最讲体面规矩了,你这么跑来跑去的,难免失了体统。”说着白沐辰拉着端木渊的手,将人扯了一点回来,帮他擦掉脸上和头发上的汤羹。端木渊衣衫单薄,手也冻得发凉,没一点活人气息。白沐辰将帕子塞在端木渊手里,脱了身上的大氅披在端木渊身上。两人的个子有点差距,白沐辰的衣裳披在端木渊身上,像是成人偷穿孩子的衣裳一样好笑。
“你叫什么?”白沐辰笑着问。见端木渊不回答,白沐辰又说,“我叫白沐辰,你是哪家的公子,也是在这宫里迷了路吗?”
“……阿渊。”端木渊低着头小声的说。白沐辰歪着头看着端木渊,意识到眼前的人和寻常人有点不一样。原以为是胆小,现在看来脑子也不太好使。
“你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白沐辰望了望四周,“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宫,真是……”
“七哥!七哥!”白沐辰正发愁的时候,突然听见了端木嗣的声音。
“阿嗣!”白沐辰一边跳着一边挥手,“阿嗣!”
“你怎么在这里!”端木嗣连跑带跳的跑了过来,“这个时辰你不是该在皇祖母那里请安吗?”
“我迷路了。”
端木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堂堂的白将军,在大漠里都能驰骋,竟能在区区皇宫里迷路?!”
“能一样吗,皇宫里到处是房子。哪里都长得一样。”
端木嗣的视线落到了白沐辰身后之人的身上:“诶哟,好哥哥,你可让我好找,你这是去了哪里啊?”说着端木嗣上前一步,“你这是怎么弄得,怎么一脸的伤啊,衣裳怎么还打湿了啊。”
“我刚才路过,见几个小內侍欺负他。”白沐辰说。
“胆子也太大了,连我七哥都敢打!谁啊!我定要剥了他的皮!”端木嗣气的咬牙切齿的。
“这是……”白沐辰指着端木渊说,“这是睿王端木渊!”
“正是我七哥。”
白沐辰吓了一跳,单膝跪在地上大声说:“微臣,白沐辰。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睿王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端木渊见这阵仗吓得躲到了端木嗣身后,抱着头说:“别打我,阿渊知道错了。”
“七哥,不怕。”端木嗣叹了口气,拍了拍端木渊的背脊,“没人会打你的。”
白沐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不敢出大声地问:“睿王殿下,这是……”
“我七哥……”端木嗣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时候受了惊吓,后来就痴傻了。”端木嗣说着,一脸的惋惜,“我七哥原是个很聪明的人……”
白沐辰曾听自己的爹爹在言语里提过,这位七皇子端木渊,是前朝张皇后的嫡子。十五年前,封丘左司张丞勾结胞姐张皇后谋逆,弑杀先帝于上乾殿。如今的陛下派兵镇压,到上乾殿的时候先帝已被贼人害死,张皇后也被当场诛杀。事后七日里张家满门抄斩,无一幸免。原本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可端木渊毕竟是皇子,端木佑念在他亦是皇室血脉的面子上,放了他一条生路流放蜀地,只可惜好好的七皇子一夜之间父母双亡,被吓成了傻子。朝堂里的老人都知道,端木渊生来就极其聪明,四岁开蒙,八岁便能将治国论说的头头是道,先帝在世时也曾动过立他为储君的念头。一场无端的大祸,让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白沐辰很小的时候在白府见过端木渊一次,那时白沐奇是端木渊的陪读,端木渊常来白家玩。如今再见,端木渊早已面目全非。
“七哥,皇祖母等着我们呢。我们去找皇祖母可好?”端木嗣和哄孩子一样说。
端木渊点点头,戒备着白沐辰这张陌生的脸。躲在端木嗣身后小心的挪着步子,生怕被人伤到。端木嗣一把拉住白沐辰:“你别想逃啊,皇祖母那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你放过我吧,那些场面我撑不住的。”白沐辰用力的挣着手,“我求你了阿嗣……”
“不行,所有人都到了就你最慢,你再这样我便去白丞相那里告你一状,看你怎么解释!”说着三人以奇怪的姿势往寿和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