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儿。”
背后有人轻轻开口,周妍连忙从林清洛怀里起来,林清洛这才发现,以她如今的身份,与周妍的姿势未免太过亲密,赶紧后退一步拉开些距离。
她退的步子太大,不小心碰上了身后窗台上的一盆绿萝,灰泥花盆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露出绿萝纵横交错的藤根,林清洛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蹲下收拾,伸手捡起那棵绿萝时却不由愣住了。
正常健康的绿萝根部大多细腻乳白,可她手里的这棵根须泛着铁锈红色,若是仔细看看每片叶子的叶脉的绿色也不太自然。
绿萝极易养活,按理说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林清洛对着那棵绿萝端详了半天,又抓起地上散落的泥土放到鼻子下面嗅着,看向周妍问道:“这棵绿萝是你养的?”
周妍点点头,窗上的一排花草都出自她手,见林清洛表情有些凝重,“有什么不对吗?”
“这个……”脑中的想法突然像植物的根系一样芜杂,最为关键的主脉被外围的细小根须层层裹住,窥不见当中真容。
她捏了捏手中绿萝的枝叶,刚要开口,就被丁敏之打断,到了周妍点英雄灯的时辰。
“先告辞了。”周妍任由丁敏之拉着她的衣袖朝灵棚走去,林清洛看着丁敏之不动声色挡在两人之间的身影,自嘲的勾起了嘴角。
是担心她会把李挺的事情告诉周妍?林清洛蹲下身去用手绢裹了一把土抱住绿萝的根茎,既然穆老七是此案凶手,她便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捅出丁敏之跟李挺的旧事。
毕竟周妍已经历了太多变故,自己不愿害她因为心结再失去一个朋友。
林清洛上了马车,往刑部大牢的方向驶去,雇来的车夫远没有老马行车稳当,一个急刹,她手中的绿萝立刻被她窝在怀里,蹭下了几片叶子。
她凝望着捧在手心的这抹绿色,植物的气味大多不同,薄荷闻起来清爽醒脑,竹叶闻起来清新淡雅,可是无论味道如何特别,都不该……
不该像这棵绿萝一样,本该有的草香气味寡淡,平白多了几分药香。
刑部大牢遥遥在望,林清洛从车上跳下,接了腰牌递给门口的守卫,守卫看了她手里的腰牌一眼,眼神立刻恭敬起来,只是恭敬当中,也多了些许意味深长。
传闻这个小厮因得一手好医术而极得誉王宠爱,二人出则同车,入则同席,十分亲近。
守卫走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一身灰色镂裟袍子,青色发带绑在髻间,容貌俏丽皎洁,虽然打扮英气,可看上去有些女相。
誉王宠他的原因,怕不只是因为他阴族医术妙手能回春,生死而肉骨,那守卫暗自揣测,市井流言都说,誉王因少时毁面,性格乖戾淡漠,癖好似乎也有些异于常人……
林清洛丝毫不知这守卫心中的揣摩,随着他走到门前,敲了敲门恭敬说道:“誉王府上林清洛前来拜见李大人。”
李文哲将她迎进去,指了座位给她,笑着说道:“穆老七今日伏法,全赖公公将其人赃并获,果然是才智过人。”
林清洛不好意思的摆手,“此案全靠王爷指点才能抓到凶手,穆老七狡猾多端,百般抵赖,多亏大人才让他开口认罪,我实在不敢托大领功……”
李文哲微微一笑,算是收下了她的恭维,将案宗和口供推到她面前,林清洛细细看着,作为这件案子的经办人,她必须要在本案涉及的各种文书上签字确认,然后将这些记录送至大理寺审核存档才能结案;她丝毫不敢马虎的看着一字一句,生怕整件案子中有什么漏洞。
见她审的一丝不苟,李文哲不由哑然失笑,凑在她身后问道:“这案子是公公自己推理的,难道还有什么地方不放心?”
“不不不。”林清洛怕李文哲误会,连忙解释,“当时抓住穆老七时,他一个劲喊冤叫屈,不肯就范,进了大牢也依旧不肯认罪,我是担心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李文哲轻哼一声,语气轻蔑:“凡是入了刑部大牢的都是重犯要犯,哪个不是想尽办法为自己开脱,这种贱骨头不给他们点苦头尝尝,嘴里绝对撬不出一句真话。指望他们主动坦白,那可比登天还难。”
昨夜那穆老七整整折腾了一夜,刑部的十八种刑具用了个遍,才让他画押招供,周宗正身上的东西在他家火炕下面搜了出来,凶手不是他还能是谁?
林清洛指着穆老七的口供:“据穆老七的供述,周宗正发现他以债务威胁周妍,因此约他出去理论,两人一言不合争吵起来,他于是将周宗正击晕后泄愤焚尸,且不说周宗正舍近求远去兰汲县的原因;重要的是,当日我验尸时,尸体上并无任何后脑受过重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