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洛缓缓伸出手去,握住眉间的那根长棍,见慧空并没有进一步用力,便将那长棍慢慢的挪开了自己的眉心。
“你……信我。”
慧空点了点头,动作却突然停在那一瞬,凝固如同冰凌。
他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没有任何缓冲,手中的长棍无力的掉在地上,林清洛急奔过去,刚碰到他的肩膀,却摸到了一手黏热。
慧空的背上,一支断箭已经没进一半,伤口血流如注,可血液还是红色,所幸那箭上并未淬毒。
她逃的匆忙,身上没有任何药物针刀可用,只能就地取材。她从衣服上还算干净的地方上撕下两根布条,其中一根折成几叠,小心塞入伤口一侧固定,另一根紧紧的绕着慧空的大腿缠了几圈,防止继续失血。
天已大亮,而那些杀手很可能还在山林里搜寻,溪边并不安全,林清洛将慧空扶到自己背上,拾起他掉在身边的长棍当做拐杖,无比艰难的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此处地势平坦,不易藏匿,林清洛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让慧空平躺,又从他怀里找出一把匕首,砍了几棵杨树上的枝桠丢在他身上盖了个严实,又拖着疲累的身体,沿着刚才的来路回去细细的寻找。
她记得刚才曾路过一棵树下,有几棵仙鹤草和白芨。
聊胜于无,林清洛将那几棵草药塞进嘴里,植物苦涩的汁液让她的舌头发麻,她却仍是机械的咀嚼,顾不得自己的样子如何狼狈恶心,将那些草药吐到手心,轻轻敷在慧空的伤口上。
她整理一下身上的装束,背靠着树干渐渐放松下来,无边的睡意此时汹涌而来,起初她还能挣扎着不闭上眼,可后来再也扛不住饥饿与困倦一起对她的侵蚀,她身子一歪,躺在慧空脚边睡了过去。
梦境中钟秀山灵,山如秀女,漫山遍野皆飘散着槐花甜美的香气,林清洛看着自己穿了一身朴素简单的布裙,挎了竹篮在山间蹦跳着寻找师傅要找的那味草药,头上两个弯弯的羊角辫上各戴一朵红花,是早上出门时母亲帮她戴的。
她脚步轻盈的走着,却突然脚下一空,身子直直的下坠,她挥动着双手想抓住身边的东西,几根枯萎的草藤并不能帮她分毫……
像是坠入了山间猎人捕猎的陷阱,她身子猛的一颤,醒了过来。
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张大脸,与她贴的很近,马上就要碰上她的鼻尖,她被吓了一跳,尖叫一声,立刻出拳砸上了那人的鼻子。
“哎呦!”
那人捂着鼻子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嘴里念念有词的告状:“王爷!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苏公子?”
林清洛这才听出苏澈的声音,连忙站起身来伸手扶他,苏澈揉着鼻子埋怨:“我好心好意叫你,你怎的动手就打人!”
面对苏澈委屈的质问,林清洛一时语塞,苦笑着说道:“我……”
话还没说完,就有两个鲜红的野果落在自己怀里,林清洛朝那方向望去,一人嘴角含笑,眸黑如漆,从树后探出身来,不是陆暮南还能是谁!
“王、王爷可还安好?”
她竭力不让自己声音发颤,明知道他安然无恙,她却还是要追问一句。
似乎没有听到他亲口的确切回答,她总是无法安心。
“无碍。”他声音有些嘶哑,语气却轻快,“你又如何?”
林清洛用力的摇头,眼底却不能控制的涌出泪来,他毫发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似乎整个晚上的惊心动魄都只是过眼云烟。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晨宿列张;林清洛静静的望着陆暮南,这样的对视,似乎有一个百年那样久。
一旁的慧空发出轻轻的一丝呻吟,林清洛这才偷偷的抹了眼角的泪,跪下身去查看他的伤口,血流已被止住,身上的温度也还正常;慧空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舔舔干裂的嘴唇说道:“水……”
林清洛拿了刚才陆暮南给她的野果,放在慧空的嘴边挤了几滴汁液出来,慧空眼神复杂的望了林清洛一眼,哑声说道:“谢谢。”
林清洛不置可否的笑笑,唇边却带了笑意,这一句“谢谢”,意味着慧空不会向陆暮南告发自己的身份。
“这里药石针砭都不具备,你背上的箭头一时半会不能妄动。”林清洛站起身来,重新看向陆暮南,“得想办法回驿馆取药箱才行。”
“你能走吗?”陆暮南看向慧空。
“可以。”慧空点了点头,强撑着站起身来,“走吧。”
苏澈捡了一片叶子,放在嘴里打个呼哨,一边的灌木林里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过了不久一匹马儿从里面艰难的钻出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