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间的吵闹很快吸引了等在外面的病人，有病人探头探脑的朝里看着，被林清洛一眼瞪了回去，那小姑娘没跑成，又见林清洛态度如此强硬，眼一眨就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我不看眼睛了，求求大夫不要抓我阿爹……”

    “你乖，眼睛不好不能激动流泪，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抽抽搭搭，“我叫阿芙。”

    “阿芙乖，不哭。”林清洛给她擦掉眼泪，瞧着她黯淡无光的眼睛，“你告诉我是谁把你身上打成这样的。”

    阿芙娘还要阻止，季江“哼”了一声，就把她给弹了回去，阿芙低下头去：“不怪阿爹，是我表演不好，阿爹给我教训，天经地义……”

    “表演不好？什么表演？”

    “杂技，我之前是在东街演过杂技，大夫没看过？”阿芙因为看不见，说话的时候总微微仰头，有股孩子气的天真，“那天我表演失了手，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后脑着了地，原以为歇几天会好，谁知就成了这样……”

    “你先出去。”林清洛把阿芙娘推了出去，寻常的火蒙眼若是找个好大夫，尽心尽力抓上几服药吃了，肯定不会落成现在这副样子……

    不给孩子看病就算了，还动不动对孩子拳脚相加，这样的爹娘不要也罢！

    见林清洛气的手都有些不稳，季江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林清洛眼神一凛，看了看床上的阿芙，示意季江不要再说。

    因为失明的缘故，阿芙耳力过人，没必要让孩子听了，心里徒增难过。

    季江刚才说，阿芙未必是这对夫妇的女儿，他浸润社会，这种事情见的多了，行走江湖的杂耍艺人往往从外面买个小孩回来，训练他们各种技能，然后赶着他们去集上卖艺赚钱。

    所谓的“孩子”，不过是一个赚钱工具而已。

    这样想着，阿芙眼白上红红的阴翳看起来就更加触目惊心了，她低头写了方子，递到季江手里，季江原想出去叫那女子进来，林清洛一把拉住他，示意他从后门出去亲自抓药。

    “这几味药都不算便宜，那女的肯定舍不得，没得让阿芙寒心。”林清洛从怀里掏出来一些碎银塞在季江手里，“多了的大哥就自己留着。”

    季江从后门走了，林清洛才又折回来，摸摸自己瞬间空了的钱袋叹气。

    来的时候曾发过誓不随意施舍善心，可孩子总能勾起她前世的回忆，至于那点钱……以后从那些富户身上赚回来也不迟。

    她刚擦净了手想再叫个候诊的进来，刚才的农妇拿着一包药去而复返，气喘吁吁的将那纸包放在桌上：“大夫，我、我的药买来了，我丈夫的病有救吗？”

    “别急。”林清洛将纸包里的药一样一样摊在桌上，把台后的红泥火炉点燃，有条不紊的将蜜和骨髓油放在里面熬了起来，那两样东西本就粘稠，稍微一熬就化在一起，林清洛从架子上取了滤网下来，将炉里的东西往网上一倒，混合在一起的粘液就透过滤网漏到碗中，滤网上留下不少残渣。

    又有人隔着帘子朝里张望，这次林清洛没有赶他们走，反倒大大方方的亮出自己的动作。

    她的动作看起来都平常无奇，用的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但越平凡的方子，却能治好别人治不好的病人，口口相传的名声才更响亮。

    就像武侠高手过招，她不求自己的招数多么华丽动人，只求一击致命，毕竟比武不是看谁的花架子舞得好，能站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她拿着一柄玉锤将碗里的东西搅了搅，把白面和姜末倒进碗里，原本清亮的液体立即变色，林清洛搅动的速度加快，一直等到混合完全之后，才伸进手去把调和好的东西揪成一个一个药丸摔在案几上，有节奏的甩出“啪啪啪”的声音。

    药丸并不算小，每个大约两根手指粗细，林清洛略数了数，把碗里剩下的最后一点东西团成最后一个药丸，对那农妇说道：“早晚各服二十丸，白酒送服。”

    那农妇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就这……我丈夫就能重新走路？”

    丈夫瘫了之后，她拖着门口那架板车，几乎将整个京都的大夫都瞧遍了，家里的积蓄也所剩无几，面前这个白面书生一样的医者，不过开了几副药丸，就能治好？

    谁知这白面书生竟是个脾气差的，见她质疑自己的医术，瞪起眼睛来发飙：“信不信？不信赶紧走，药钱还你！”

    说着他竟伸手要去按碎桌上的药丸，农妇连忙道歉：“我没读过书，不会说话，大夫千万别介意……”

    说着她将药丸全都收进了怀里，林清洛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又嘱咐道：“切莫心急，一般用药一到二料才会痊愈，我备下的药足有五副，若是不好，你重新回来找我，我药费车费全出，不收分文。”

    这话要是出自别人口里，难免有大言不惭之嫌，可林清洛就有这样的自信。

    那男人的中风看起来吓人，其实不过是被风吹到闪了经脉，她摸过他的经络骨骼，既不是摔断了骨头，也不是挑断了经脉，这服药对他来说应是特效，用后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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