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江买药还没回来,这段空档里她应该还能再瞧一两个病人,林清洛伸个懒腰,朝外面瞧瞧,吩咐道:“你们都坐下。”
病人们按照她的吩咐,乖乖坐成一排,林清洛一个一个伸手摸过去,越摸眉头皱的越紧。
那几人见林清洛的脸色难看,不免惴惴不安起来,最头上那人大着胆子问道:“大夫……我可是……没救了……”
林清洛瞟他一眼,脑满肠肥的样子,冷冷说道:“你没病,就是吃多了。”
一摸他的寸口就能发现他虚弱的脉气皆是积食过饱所致,再加上那人手里还抓着半块没吃完的烧饼……
胖子悻悻的站起身来,揉着肚皮出了门。
“大夫,那我呢……”
林清洛看了面前的瘦子一眼,“伸出舌头来。”
瘦子乖乖照做,林清洛拿了舌压板压着看了看,问道:“晚间睡觉可有盗汗自汗、四肢发凉、多梦遗精的症状?”
瘦子晃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色,这位面白清秀的男大夫突然这么一问,他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他慢吞吞的点了点头,问道:“大夫如何知道……”
“你舌淡苔白,脉沉迟,加上刚才那些症状,全是因为肾气不足,阴阳两虚。”林清洛抬抬眼皮,“新娶了妻吧?”
“大夫……神人……”
瘦子哆哆嗦嗦,不知道林清洛是怎么连他刚成亲的事情都看出来的。
“美人虽好,也要懂节制。”林清洛叹口气,一本正经的劝告,周围的病人全都嘿嘿嘿窃笑起来,她倒不觉得如何,反正自己身为医者,这些话不得不说。
那瘦子弄了个面红耳赤,飞也似的逃出了医馆,林清洛刚要跟下一个人交代病情,季江却突然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一手提着刚才去抓的草药,一手还抱着个孩子。
身后呼啦啦跟进来一大群人,全是些衣着统一动作整齐的护卫,林清洛吓了一跳,指着被季江放在床上的孩子问道:“这、这怎么回事?”
不过让他出去抓服药来,怎么还伤了个孩子?
“不是我伤的……”季江知道林清洛误会了,连忙解释,“我在路上恰巧碰见这孩子,你瞧他憋得脸都紫了,再不救恐怕就没命了!”
林清洛不多问,立刻去翻那男童眼皮,又趴在他胸口听了听声音,那男童艰难的喘息着,却不是用鼻子,而是用嘴张口呼吸,嗓子眼里传来呜呜噜噜的痰音。
寻常孩童鼻子不过手指大小,就算是天生高鼻梁的人,也不像这男童一样,鼻背特宽,鼻形奇怪,林清洛让季江掌了一盏油灯,借着灯光朝男童的鼻腔中看去,不由吃了一惊。
男童的鼻腔中有多个像荔枝肉一样的半透明肿物,其中有一个甚至因为长的太大而凸起到了前鼻孔,因为太过靠外被刺激的成了淡红色,流出许多浓痰一样的分泌物来。
“你们当家的呢?怎么没来?”
这孩子身上的衣服价格不菲,身边又有这么一群护卫带着,一定出身富贵人家。
她在外面偷偷行医,若是贸然问诊出了什么事端,岂不是要牵扯到誉王府上。
那群蓝衣侍卫中站出一个首领:“我家老爷在外走货,没在京都,我们家少爷的病情,大夫可跟在下说说。”
林清洛气不打一处来,扯着那首领的衣服到竹床之前,引他去看那男童的病灶。
“你们家少爷都病成这样了,老爷不现身,总有夫人吧?恶化成这样才来送医,什么宝贝货物能比自己儿子性命重要!”
那首领本来肤色就黑,被训斥了这一顿,脸色更是沉的像块黑炭,但他对林清洛的指责无动于衷,只是拱手行礼:“请大夫尽力医治,钱……我家老爷不会少给。”
“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你家老爷不在,你能做主?”
林清洛瞪着那块黑炭,黑炭一时语塞,这时床上躺着的孩子突然出了声音,他艰难的坐起来,长着嘴巴吸了几口气,冲林清洛说道:“我自己能做主。”
“父亲忙,没什么时间管我,我母亲死得早,家里的姨娘更没权利插手我的事。”男童虽然小,但说话倒是带着成熟,像个大人一样跟林清洛商量,“大夫不必担心,我给你列个字据就是。”
说着他竟真的下了床来,站在台前一笔一划的立起了字据,他的个头还没有台子高,字迹倒是苍劲有力,他画了押,把字据递到林清洛手里:“大夫只管治,治不好,也就是我命该绝了……”
林清洛看看他,又看看角落里静静坐着的阿芙,不免泪目。
成人荒唐,逼着孩子飞速成长成熟,承受着本不该他这个年纪承受的压力。
她看一眼那张字据,落款处写着熊泽二字,应该是这孩子的姓名,她把宣纸递给季江,头探出去对外面的人说道:“你们可以先走了。”
有人还颇有不服,想跟她争辩,林清洛一瞪眼睛,指了那几人说道:“你酒喝多了肝火太旺,你吃错了东西过敏,还有你一直放屁不是因为肠子漏了,是因为你黑豆吃太多。”
“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这点小病就想到这里来贪免费的药吃,哪有这样的美事!”林清洛抄起手边的药盅,“我给这孩子看病要到黑天,你们谁还想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