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洛不答，招呼刚才抬尸的那几个人先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她、邵聪还有苏澈三人，她走到那具散发着腐臭的尸体前，猛的一掀尸体上蒙着的白布，转头对苏澈说道：“头骨在这儿。”

    苏澈定睛一看，旋即倒吸一口冷气，白眼上翻，身子瘫软的向后晕倒过去，林清洛连忙摘下衣领上的针，眼疾手快朝他腰间一刺，他不仅没昏过去，反倒“嗷”的叫了一声，一蹦三尺高。

    苏澈双腿打颤，退到墙边，几乎站也站不稳，闭着眼睛冲林清洛摆手：“林清洛我跟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么报复我！”

    “我这哪是报复你啊。”林清洛揪着他的衣服，不许他坐下去，“我这是提供给你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

    “机会？”苏澈眼睛匀出一条缝来朝床上看了一眼，随即又禁闭起来，“这叫什么机会，我快吓尿了！”

    “只要你将这副头骨还原，我立刻去跟王爷说，叫他把你从都护府调进大理寺来任职。”林清洛空口白条，“还原样貌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你要是能从这上面干出一番事业，又何愁在苏大人面前不能扬眉吐气呢？”

    苏澈有些心动，可心理上的勇敢还是抵不过生理上的恐惧，他半蹲半坐的靠在墙上，“可我害怕……”

    他指指自己的腿：“本公子现在站都站不起来，怎么拿笔！”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林清洛一板脸：“站不起来是吗？那你就在这坐着，我跟邵掌印现在就出去，把你自己锁在屋里，什么时候交上画像，什么时候开门放人。”

    说完她一松手，把苏澈丢在地上，作势要走，苏澈急了，连忙伸着手拉她：“别走别走！我画！我画还不行吗！”

    说实在的，林清洛也有点同情苏澈。

    落土了几天的尸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再加上这死者一号在死前曾遭受过逼供，身上的血窟窿眼像个无数只怪物的血盆大口，幸好当时下馆时刑部的人还稍微把尸体处理了些，否则现在说不定还有蛆虫在床上爬进爬出。

    苏澈全副武装的捂着口鼻，不时做出些干呕的动作，而替他掌灯的邵聪，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离尸体比苏澈更近，隔着厚厚的面纱，林清洛都能看出他被熏绿的脸色。

    这份差事着实不易，回头得让陆暮南申请一下，给他们涨些俸禄才是。

    “林侍卫。”

    刚才出去的人又呼哧呼哧的抬了另两具尸体进来，腐臭味道比起第一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林清洛却像没事人一样，先向几个抬尸者道了谢，然后立刻戴上手套验尸。

    她不免有些后悔，刚开始顾及刑部那些人的脸面，没有及时开棺验尸，高腐的尸体几乎没有任何检验价值，唯一还能查验的，也就只剩下骨骼了。

    在人死亡后，头发和指甲都有可能继续生长，皮肤也会萎缩或膨胀，只有骨骼，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她轻轻按上曹静的尸体，从脚尖开始，她不慌不忙、一点一点的检查着尸体的每一方寸，隔着鞣制手套，她还是能感觉到尸体冰冷的触感，而在那腐烂变形的肌肉下面，覆盖着的骨骼，没有任何破绽。

    健康、完整，是一个年轻女子应该有的状态，或许因为曹静忙于农活的缘故，她的踝骨和腿骨甚至比普通女子的都要粗壮些，身材也匀称结实，可以隐约推测出生前的样子。

    林清洛一一看过去，手中的录簿上干干净净。

    她的手从曹静的胳膊上划过，到达肩颈，又到达头部……

    似乎有什么不对，曹静的脸表面看起来没有异常，可是仔细一摸，曹静的耳后，那两块原本应该呈锥形突起的乳突骨，竟然微微凹陷。

    她贴的近了些，仔细的感受着每一根骨头应有的起伏，腐烂的肌肤不能承受她的按压，有些地方破裂开来，流出恶臭难闻的脓水，林清洛却毫不介意，又平移到冯昭的尸体前，同样仔细的查看着她的面部。

    刚才空空的录簿上顿时多了几条记载，林清洛重新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才叫人进来把这两具尸体重新安葬，这时苏澈那边也接近完工，他将画笔一丢，慌不择路的奔出门去，扯下面上罩着的面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林清洛有些愧疚的替苏澈捋着后背，他胆子那么小，自己却非逼着他对着尸体画画，也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她刚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谁知苏澈扶着树直起身来，耷拉着眼皮跟她说道：“清洛，我商量你一件事。”

    别说是一件事，就算是十件事林清洛也会答应。

    “以后……不许叫我扫把星了，这名字实在是不吉利，我可不想以后随便挖个坑，都挖出个尸体来。”

    他可怜兮兮的望着林清洛，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眨巴着，怎么说也是京都里有名的苏家公子，竟然为了一个绰号向她求饶。

    林清洛哭笑不得的点头，苏澈立刻恢复了精神，掰着指头数着：“我草拟了几个名号，觉得都很不错，你选一个……”

    “风云公子、智多星、美男子……都很符合我的气质……哎哎哎，我还没说完，你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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