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底蓝花的包袱摊在桌上，里面全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什么药瓶金刀，水粉胭脂，乱七八糟的摆了一桌。

    当中最显眼的，无疑是那本封面都已经磨掉的旧书。

    这是赤鲤的包裹，自从她坠塔之后，林清洛还没想过要碰她的遗物，直到她今日看见陆澄手上的玉决，所有的线索才一瞬间统统串联起来。

    她翻开那本旧书，顺着目录找到“换面”那一页，方子旁边有一手娟秀小字，应该是赤鲤的批注。

    “后遗症：偶有面部肌肉抽动、骨部凹陷……暂时无解。”

    “按照我的推断，案子的真相应该是这样……”

    她在桌上铺开一张巨大的宣纸，持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七个名字。

    红英、橙天、黄慈、绿锦、青蓉、岑兰、紫允。

    这是当年震惊南北的江洋大盗，七位妙龄女子。

    “当年西冷七姝与凤冠朝珠一起坠入金水河底，既不见人又不见尸，所以大家认为，她们七人已经葬身河底。”

    “其实不然，她们当中，有四个人得以逃出生天。”

    她跟陆澄在御花园缠斗的时候，曾经无意间抓到陆澄的脸，凭她那一瞬间的手感，她能感觉到陆澄的下颌骨有凹陷。

    这处错位比之前她来面诊的时候恶化了许多，而通过对冯昭和曹静的验尸，她们二人的面部也有同样的疾病。

    联想到赤鲤对“陆澄”的格外关注，还有“陆澄”对赤鲤的惊慌躲闪，林清洛做出一个大胆的推论。

    在誉王府中住了一段时间的那位赤鲤，不是真正的千面鬼手。

    真正的赤鲤，是那具在马车中被人发现的无名女尸，假赤鲤顶替了她的身份，怕人识破，所以毁去了她身上所有能辨认身份的特征。

    千面鬼手，手指自然异于常人，所以十指均被夹断；全身上下被剜出的血窟窿，是为了掩盖她手上被毁掉的刺青；而用白布将她的脸缠毁……

    真正见过千面鬼手的人本就少之又少，谁还能从一片血肉模糊中判断她的身份？

    而假赤鲤通过虐杀真赤鲤的过程中，不仅逼问出了她要入京为誉王换面的任务，还问出了当年她存活于世的另三位姐妹的下落。

    当年活下来的那四位中，有三位在真赤鲤的手下改头换面……橙天换成了陆澄的样貌，真正的陆澄不知被弃于何处，冯昭和曹静更不用说，一个俏丽寡妇，一个单身农妇，只要顶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没人会发现他们朝夕相处的邻居其实早就换了一个人。

    “时隔多年，既然她们已经换了身份，平安无事生活这么久，又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兴风作浪呢？”苏澈不解的问道，“不过那三个被选中的人也真是可怜，原本的生活就这么被别人代替了……”

    陆暮南跟林清洛对视一眼，笑道：“这四姐妹为何突然入京，其实就藏在你搜集来的信息中，只是我们当时都疏忽了。”

    “什么信息？我怎么不知道？”苏澈挠着头，一脸疑惑。

    “金水河断流。”

    “断流？”

    “没错。”陆暮南说道，“当年的凤冠朝珠一直没有找回，据说是沉在了金水河底，而百姓当中口口相传的金水河宝藏，恐怕指的就是凤冠朝珠。”

    “这么说，这四位重出江湖，为的就是这颗朝珠？”

    “很有可能。”陆暮南顿了顿，还是没把橙天在铜雀台中的那番话说出来。

    陆暮南是唯一一个跟西冷七姝曾经正面对决过的人，对她们的阵法、分工、甚至各自擅长的招数都颇为熟悉，否则也不可能一下就认出橙天的真身。

    “她们七个看起来亲密无间，但并不是真正的铁板一块。”陆暮南说道，“为了防止后期分赃不均，她们往往会将东西锁在方匣当中，而钥匙和方匣藏匿的位置，又是由七个人分开掌握的。”

    “所以假赤鲤先将冯昭和曹静虐杀，成功得到了她们所有的信息，但是因为她在杀害真正的赤鲤时，下手太狠，所以真赤鲤还未来得及交代橙天的样貌……就已经断了气。”

    但假赤鲤知道，凡是换过面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些后遗症，这些症状迫使换面者需要定期求医，所以她才会在京都的各大医馆中打探，只要找到有换面嫌疑的人，她只要稍加试探，便能知道那人是不是她当年的姐妹。

    “假赤鲤没有换面，所以橙天认出她之后格外慌张，而正是她的慌张坏了事，假赤鲤成功确定她的身份，但因为如今橙天是恭亲王府家的五小姐，所以她一直寻不到近身的机会……”

    直到祭天那日，为了藏于北亭塔中的方匣，她们才有了阔别多年的第一次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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