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整个病房里面终于陷入了一片寂静，薛唐忍了忍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抑哥，好好地护着你的肾吧。”
姜抑闷在被子里，脸红的跟个大闸蟹一样，头也不出来就骂了一声，“滚蛋。”
隔壁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就她自己一个人待着，只是偶尔会过来一个男人拎点儿水果来看看她，其余时间那女人不是睡觉就是静静的观察这病房里面来来往往的人。
“喂，小伙子，能帮我倒一杯水过来吗？”她这样对薛唐说。
薛唐先是楞了一下，他寻着声音看过去是姜抑旁边儿床的那个女人，脸色看不出苍白不苍白来，因为这女人脸上涂着妆，看起来十分的精致，要不是她的手腕上被裹了厚厚的一层纱布，另一只手上还扎着针压根就看不出来是个病号。
“对，就叫你呢。”那个女人有几分慵懒的说，“麻烦了。”
薛唐随手拿了一个一次性纸杯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那女人用扎着针的手捏着纸杯浅浅的啜了一小口，然后随手放在一边。
她觉得有些无聊，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对面床的那个住院的老人总是有儿女过来看，但是儿女总是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太过于吵闹了一点，她静静听着他们唠家常，也插不上嘴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就看着那两个少年长的干干净净的又俊俏，兴许是能说上话解个闷子的，就对薛唐说，“小伙子你多大了？”
薛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蒙着被子的姜抑，他还不怎么太习惯别人主动跟他搭话，他是对于主动跟他搭话的人有点儿认生的。
“啊，十七。”
“十七了啊？上高三？”她又问。
薛唐说，“没，高二。”
“啊，我儿子比你大这么两岁，都上大学了。”
“您看着挺……挺年轻的。”他觉得有点儿无聊，跟人说话也很尴尬。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口袋又没有摸到手机，只能迎着头皮聊下去。
女人被他说的有点高兴，笑了一下眉眼又黯淡了下去，“显着年轻有什么用啊？没有个做母亲的样子也是不行的。”
薛唐楞了一下，然后就是沉默。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他妈妈了啊？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四年？
她跟薛定邦离婚了以后，没有争得他的抚养权，美名其曰给老薛家留个后，其实只是不想被他这个拖油瓶阻挡住她寻求爱情的真谛和自由。
作为一个女人，他的妈妈活的十分的出色。
可是作为一个妻子还是母亲，她都不是很称职。
甚至是在出国寻找到第二个春天的时候，他的妈妈已经彻底放下了他这个儿子，逢年过节收不到她的电话，他偶尔主动打过去，手机却永远是此客户正在繁忙。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是不是真的很忙啊？那就等他妈妈不忙了再打过去好了，可是事实永远很残忍，那个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就跑过去问薛定邦，“爸，我妈这个手机号怎么也打不通啊？”
薛定邦提起他的妈妈来通常都是很心烦的，即使当时已经和发妻离婚三年之久，却依旧迈不出去心里的坎儿，此刻看着才十一岁的薛唐就更头疼了，说，“你不要跟你妈妈打电话了，她已经嫁人还有自己的孩子了。”
薛唐当时还不太明白什么是有自己的孩子了，就定定的看着薛定邦，眼神还是有点儿的，他讷讷的开口问，“可是我……我也是她的孩子啊？我其实就是想问问这个电话怎么从来都没有打通过。”
薛定邦当时还在一心忙于事业，顾不了家也顾不着他，此刻看着薛唐的眉眼像极了前妻，就有点烦躁的说，“她早就已经换手机号了，我也不知道新号是什么？以后能别跟那边联系就别联系了，她不要咱们俩了，你跟着我相依为命吧。”
薛唐当时听了这话，心里委屈又生气，可就是跟堵着一块儿大石头一样掉不下去，压得他心口很疼。
后来薛定邦实在是顾不着他了，就把他扔在薛乾乾家里了，每个月定时打钱过去，打的钱不少却很少打电话过来慰问一下他这个儿子。
他十一岁就开始和张一家睡在一张床上，挤在一个被子里。
姑姑家很小，没有空调。在张一家那个不算大的小卧室的天花板上转着一个小风扇，小风扇调到最高了还没有拿着扇子扇风来的舒坦。
张一家夏天的时候总是把被子全都扔他身上，然后自己昏昏欲睡永远也叫不醒。
冬天已经非常冷的时候，小区还没有开始供暖。薛乾乾就买了几个暖水袋灌满了热水放在他们的被窝里面。
张一家那货夏天嫌热，冬天嫌冷就非得要跟他一起睡，通常挤着挤着就钻他被子里去了，然后把他的被子左三圈右三圈的夹杂着暖水袋怪着走，他隔三差五的就被冻醒，然后脾气暴躁的把睡得正香留了哈喇子的张一家揍一顿，在张一家委屈又懵逼的眼神里夺过他的被子倒头就睡。
薛乾乾其实是很忙的，每天早上睁眼她就不见了，晚上临睡觉之前她也还没下班，在个小厂子里面做些个成本很低的小玩具，忙得脚不沾地。
然后家里的男人整天不是喝酒就是睡觉，再是输了钱不高兴的时候拎着正在做饭的张一家揍一顿，薛唐将张一家护在后面的时候，那男人还振振有词的说，“锅里煮的什么啊？我说天气太热，中午喝绿豆汤，你他妈弄得什么啊？专门给老子找晦气，找气生是不是！”
薛唐当时还打不过那个一米八却又窝囊的男人，他生气护不住张一家，张一家浑身被揍得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晚上他给张一家上药的时候，张一家一边儿掉眼泪一边儿哭，“疼死我了！我想赶紧离开我爸！哇啊好疼啊你轻点儿！”
薛唐都要被气死了，恨不得打死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倒也还收敛一些，知道家里面的大部分收入来源是靠着薛唐那些生活费，不怎么搭理薛唐，有什么火全都撒在张一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