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骑千里路,魑魅不同行。
眼前出现炎临城墙的轮廓时,已是天明。红日从沙地边缘升起,辉光初射,正照在那砖土墙上,令整座城显得尤为壮观。
红日如炎,白昼初临,炎临城因此得名。
梁炎站在沙丘上俯瞰它,十年前,它只是一个边陲要塞,破败不堪。漫长的年岁中,一沙一石的堆砌,便造就了它。
它还没有完成,高墙四周还有好些沙土堆积,深深浅浅的沟壑将整座城邦包围,它矗立其中,就好像一个心脏,血脉从旁斜出。
马上就要到了,梁炎手里攥着夜鹰送来的信件,心思却愈发不安,他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夜鹰是他这十年间命人驯化的,沙漠中白日炎热,不便通信,信鸽飞不出百米就死,夜晚信鸽视力不佳,行动缓慢,只有这夜鹰可以飞行。
只是夜鹰生性执拗,极难驯服,十年来,也就一对能成为信使。故,不到紧急万分,不得放出。
梁炎让马加快脚步,半晌便到城门口,城门洞开,城里赶早市的人被马队冲散。
“殿下!早啊!”路边的摊贩扬手掷了一个果子。果子在空中划出弧线,梁炎头也未偏,伸手凌空接住,卡擦一声咬入嘴里。
很快便入宫殿,说是宫殿,却无琉璃盖瓦之类,地面墙壁多为石砖,但石砖打磨得十分光滑,梁顶也尤其高耸,飞檐雕龙,甚是壮观。
梁炎宫殿,赤色斗篷顺手脱去,旁人赶紧接住。殿堂中央,早已有一人在,那人矮小,耳鼻细小,眼中尽是献媚。
见梁炎走来,那人立刻低身,道:“见过殿下,殿下一路辛苦了。”
梁炎坐上殿前宽椅,随身一靠。他感觉自己全身都是沙子,拨弄了两下头发,很多细沙掉落,皱了皱眉,也无心收拾。
他有些烦躁,不想听底下人的寒暄,直入主题,说:“翟志,使者何在?”
翟志道:“殿下,皇上的使者已经到了,正在偏殿歇息。”
梁炎冷笑,“他的使者来了不是一次两次,这次又有什么诏命?”
“殿下,这次来的是宁家督卫,”翟志显得很紧张,四处观望,又小声说:“现在朝中局势不稳,首辅宁远夜宁大人手握中权,这宁家督卫前来,保不齐就是陛下的旨意。”
翟志咽了口唾沫,“不瞒您说,这陛下早就有削番之意,只是师出无名罢了。这次宁督卫出使,怕是咱们的城池不保啊殿下!”
翟志说着就跪下了,梁炎摸了摸下巴,表情淡然:“父皇老矣,何事做得,何事做不得,心里怕是已经不清楚了,宁家?宁家算个什么东西,我粱炎再落魄,也轮不到他来炎临主事。”
“殿下!这话可说不得,隔墙有耳啊!”翟志巍颤颤地道。
梁炎倚靠在木质雕花的麒麟椅上,对翟志勾了勾嘴角,那似笑非笑的样子翟志冷汗直流。
“我看你也老了”粱炎盯着翟志,“好了,别废话了,快去请那位宁家的大人他移步东偏殿,记得,好生伺候着。”
翟志本是个五品文臣,只因一句话得罪了宁家长子,便被贬到炎临,吃了不少苦,跟着粱炎也有十个年头,他对梁炎相当熟悉,梁炎的这种表情他见过不止一次,不由得心生恐惧。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又说:“殿下,还有一事。战将军也来了。”
梁炎一愣,心里大喜,暗道,这小子来的真是时候。
他吩咐翟志:“让他去东偏殿等我,等我料理了…不,接待了这位督卫,就去找他。”
梁炎支走翟志,很快到了东偏殿,他使了个颜色,偏殿侍卫全数退去,只剩下宁督卫一人站在殿中间。
宁督卫见了他,也不行礼,眼神中只有傲慢,更无圣旨,开口便道:“奉陛下之命,近日边境叛贼猖狂,祸及我大同国国民,此乃哀奴王监管不力,故,命北上将军…”
话没说完,梁炎突然闪到督卫身边,速度之快。
督卫张着嘴呆在原地,他所见的皇子中,从来没有身手如此敏捷的。
梁炎看着督卫的样子,表情怪异,不知在想什么,他伸出手拍了拍督卫的肩膀。
这督卫吓了一跳,想起了关于哀奴王的种种传言,顿时心生恐惧:“你…你干什么?”
梁炎勾了勾一侧嘴角,道:“大人满身沙土,怕是一路辛苦了。”
督卫愣了愣,假装干咳了一声,“那个……不,不辛苦,奉陛下之命,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梁炎听了只觉得好笑,内心作呕。什么奉陛下之命,就是个宁家的走狗罢了!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换,很快冷了下来。
督卫明显感觉到不对,向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想干什么?”
“西凉边陲,黄沙漫天,多有沙暴,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在其中迷路哦。”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督卫反应过来,梁炎已经拔剑,一剑*其喉管,督卫瞪大眼睛,两瓣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但没来得及,只见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直向后倒去。
死亡只是一瞬,梁炎看了他一眼,表情马上恢复到了平静。
他淡淡地说:“沙漠中要迷了路,可是活不成的。”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入偏殿,梁炎抬眼一看:“这不是战逸哥哥吗?”
战逸高大,虽是梁炎娘家表兄,五官却不太相似。如果梁炎可用俊美形容,那战逸更加阳刚。